第7版:文 化

《红楼梦》里的汾阳口语

□ 吕世宏

《红楼梦》里有大量的汾阳口语,至今是汾阳日常土话,如伙计、张口(向人要东西)、省事、跟前、洑上水、囚囊(八怪)、瞒藏(瞒昧)、脱滑、精爽(精眉爽眼)、没法儿、炕上等等上千个。汾阳中学的运城人李辉老师感叹说“《红楼梦》里有大量汾阳方言”。

这些口语,与汾阳民俗息息相关。如“吃面”专指面条的日用口语,64回“半瓶醋”“早起”汾阳指早晨,“滚水(开水)”,“绰起(捉起)”汾阳指拿起来。再如“但凡”汾阳话指“只要”,撞丧(囊嗓、装嗓)汾阳话指懒惰贪吃。22回“眼生”汾阳话指陌生,25回“管保”汾阳话指保证,31回“跌的地下、折了手、虼蚤”等等。第二回“堪堪”汾阳话“可可”恰好的意思。汾阳口语“厮抬厮敬”指相互尊重,《红楼梦》79回和87回都用到了这个词,汾阳人把“相互看”称“厮看”,再如厮打厮帮指相互帮助,打架汾阳话叫厮打。第三回“作甚、袭人(吸人)、尽让、连日身上不好、搭拉鞋、兴的(宠幸)”。27回“照脸”朝脸上,28回“三分不是”等等。第24回宝玉见了贾芸说“你到比先越发出挑了”,“出挑”汾阳口语,出息了的意思。发音出跳,比同级同辈混的好叫“出跳跳”。

有些文化口语,外乡人理解不透。如65回“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你别油蒙了心,打谅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吕梁地区的小杂面如红面、豆面等等,面色水色不一样,清水杂面是一清二楚的意思,红学界对此解释不清。“影戏人子上场”这是孝义皮影,汾孝地区把皮影学徒开始表演叫“上窗子”,不小心就把灯布碰烂了。这个离开汾州文化背景,还真理解不透。再如6回王狗儿、板儿、青儿等名字类汾阳民俗,刘姥姥“瞎生气、拉硬屎”。16回“盛饭、不么、二门”等等。

薛蟠热衷于“相看”人家,汾阳口语相亲说“相看”。《清律·男女婚姻》规定“嫁娶皆有祖父母、父母主婚,祖父母、父母俱无者,从余亲主婚……卑幼在外做官或经商,自行娶妻,即使尊长为其定婚在后,除非已成婚,否则仍依尊长所定,违者杖八十。”这说明清代是不流行相亲的。但是《红楼梦》里薛蟠就多次相亲:“情人眼里出西施……又令他兄妹相见,薛蟠一心看准”。清代《汾阳县志》记载相亲起源于汾阳二王府,是汾阳特有的恶俗。

特别是“不好”一词,在《红楼梦》里大病小病一律叫“不好”,至今还是汾阳最常见的方言。我在山西许多地方听不到“不好”一词,而汾阳孝义人从来都是用“不好”代指病的,而且可以指代一切病症。同样是晋语区,“不好”并不流行。绥德说“难活”,柳林人说“不应手”,交城文水则说“不待动”,应县“不好活、不好过”。我在国图查遍了各种方言书,找不到汾阳土话“不好”的类似情况,过去没有详细病名,所以不能动了也叫“歪的炕上”“不好哩”。

按说,曹雪芹没有汾阳生活的记载,《红楼梦》里的汾阳口语哪里来的?推断是汾阳人郭汝霖留下的。郭汝霖是曹玺的拜把兄弟,曹家的老管家,几乎是曹寅的老干爹。曹寅赞美他“遗书可教儿子读”,郭汝霖给曹寅讲述汾州二王府故事是曹寅创作《风月宝鉴》红楼梦草本的来源。还有几种情况,如曹家孙母有大同血统,曹家在京东一带开设当铺,要知道当铺是山西人晋商的天下,曹家开当铺肯定离不开雇佣山西人。另一种情况曹振彦长期在吉县大同任职,也可能传回一些山西口语。《红楼梦》汾阳口语的大量存在为曹雪芹曾祖父曹玺是曹振彦山西收养的义子这一观点,提供了新佐证。

《红楼梦》里的山西方言,陆续见诸报刊的有山西绛州说、晋南说、大同说、临县说、文水说、晋源说等等,外省晋语区有内蒙商都说、河北张家口说、陕北说等等。主张山西方言的阵营确实比较强大。当然也有主张《红楼梦》方言有北京方言、吴方言、东北方言的,这倒可以理解,因为曹雪芹在北京南京都长期生活过,他熟悉北京南京方言。然而,文献还是山西说居多。

《红楼梦》吕梁方言主张已经有临县说、文水说,今日再提出汾阳说,事不过三,说明《红楼梦》作者与吕梁地域有关系。汾阳口语的提出,为曹雪芹是汾阳永和王后裔的观点助力加码,也为国家《红楼梦》语言研究提供了新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