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集大型革命历史题材电视连续剧(剧本)
贺昌(五十七)
第十四集 转战沪鄂①
1 同济大学校园内大门口 外 日
全校学生要外出买饭吃,一群端着明晃晃刺刀的军警挡着不许出校门。
一商科大学的学生亮着嗓子:“填写吧,填写了就可以出去买饭吃了;你们不愿意一个一个地填写也可以选个代表填写嘛!”
众同学:“我们没人肯当这样的代表!”
一职员忍无可忍地:“你们当学生自然就应当尊师敬长,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学校规定填写,怎么能不填写?”
众同学:“我们应当尊师敬长,可学校也应该尊重我们的人格呀!”
万尚贤:“如果大家对‘誓约’两个字有疑义,改为郑重声明亦无不可,本校长只重视内容,并不拘泥于‘誓约’之名号!”
众同学无动于衷。
任醒原:“你们被共产党迷得太深了!什么尊重不尊重人格的,让你们填写《誓约书》那全是为了保证你们身心的安宁。”
商科大学那学生接着:“要是万校长不关心大家,听凭大家上街去任性胡来,吃亏的将是你们自己。”
那职员:“共产党把你们往火坑里推,校长老师们把你们往出救,到底是谁真正关心你们?”
一校董:“你们也不想想,共产党说的这样‘爱国’,那样‘救国’,那‘五卅’大流血、铁狮子胡同大流血之时,他们为什么不奋身而出为青年牺牲之先驱?”
另一校董:“他们只是在后面摇旗呐喊,唆使你们卖命。事发之后,他们跑到苏联使馆里躲起来,这是真‘爱国’、真‘救国’吗?”
又一校董:“‘爱国’、‘救国’那只不过是个名儿,你们被人家利用了!”
一教授:“你们被人利用,深受其害。”
旁一教授接着:“不料你们却认贼作父,视亲如仇,把校长老师们的一片好意任意践踏!”
另一老教授:“你们都还年轻,上当受骗自然也难免,切记谨慎,千万不可盲从。”
又一教授:“今之共产党徒潜布各地,是非从心,毁誉在口,祸机暗伏,一触即发,稍不留心就上当。”
一对家长走到一女同学跟前:“填了吧,领导们、老师们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们,可不敢再执迷不悟了!”
常其路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份《誓约书》、一支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到那同学跟前:“快填吧,家长老师都是一条心,都是为了你们好。”
任醒原凑上来:“听共产党的,上街去谁敢肯定还能不能回得来。”
那同学接过笔,又接住《誓约书》。
常其路高兴地:“好,还是这位同学脑筋好,能想得开。你填吧,填了我保证公费送你去德国留学!”转而对其他同学:“大家也别再徘徊歧路了,赶快填写吧,谁填了,公费送谁出国留学。”
万尚贤:“越是先填写的,越是优先!”
那女同学拔开笔,把《誓约书》放到膝盖上。
那同学的母亲高兴地对女儿:“对,填了我和你爸回了家就放心了,到底我娃不是那死脑筋!”
不料,那女同学却不慌不忙地在《誓约书》上面打了个大“×”号。
常其路看了气得大叫:“你……你!”
万尚贤立即瞪起眼:“你们也别把学校的最后劝告太不当回事,要知道,全国用德语讲学的就咱们这里一家,别无分校。”
常其路插话说:“被别的学校开除了还可以转学,一旦被咱们这里开除了,可以说你们这一辈子就算是完蛋了。”
万尚贤:“本校长是念咱们八九年的交情才唇干舌裂地劝导你们,要不,早把你们全都除名了!”
军警头子也凑上来:“你们不听学校的劝告还想上街捣乱,要知道那枪子儿可是无情物。”
众同学:“士可杀不可辱。该填的,我们不会不填;不该填的,我们决不去填!”
“我们誓死不填写那种卖身契!”
“我们要到外面去买饭吃!”
“走,咱们吃饭去!”
“咱们冲出去!”
众同学手挽手往出走。众守门军警“唰”一下把刺刀一齐指向众学生。
这时,贺昌带领刘厚德、胡文嫣等一百多名学生家长赶来。
刘厚德愤怒地:“为什么不让孩子们吃饭?”
胡文嫣等众家长:“不允许你们虐待我们的孩子!”
万尚贤立即转过身来:“不约束他们,他们要上街去送命,难道你们当家长的也能同意?”
一家长:“他们声援北京学生的爱国义举,难道那不应该吗?”
常其路:“北京学生啸聚闹事,威胁政府,有什么值得声援的?”
贺昌:“列强对北京政府下了极端侮辱咱们中国国格的最后通牒,这是何等急迫的时候,学生们为挽救危亡,洗除屈辱,迫不得已前往请愿,怎么能说是啸聚闹事、威胁政府?”
一校董:“他们是学生?他们是暴徒!”
又一校董接着:“他们闯入国务院,抛掷炸弹,泼灌火油,手枪木棍,冲击军警,祸由自取,死何足惜?”
一学生家长愤怒地:“有谁会相信,一群文弱书生敢与狠如狼虎的卫队相抗?”
贺昌:“既然学生们那么猖狂,国务院早该成灰烬了;为什么国务院还好好地,卫兵没有伤着一个,而学生却死伤了那么多?”
万尚贤:“学生死伤惨重,那更证明学生罢课于己有害,于人无损。本校令填具誓约,目的正是为了防止此类事件之再度发生。”
一校董:“不填具誓约,即是藐视师长,抗拒学校,当然为校纪所不容!”
贺昌:“北京惨案发生,举国震悼,你们不起而抗议也就罢了,反倒用填写誓约手段限制、摧残学生的爱国运动,这难道不是在帮助帝国主义与军阀压迫学生吗?”
万尚贤:“共产党以学生为利器,以罢课为手段,掀波作浪,图谋一党之私利。成则他们收其名,败则学生受其害。”
旁一教授抢着:“学生血气用事,不辨是非,为搏爱国之虚名,随声附和,屡被利用!”
贺昌:“共产党利用学生到底图谋了什么私利?他们无非是要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卖国贼,这难道也值得非议?”
刘厚德忍无可忍:“学生们赤心爱国,你们却诬蔑他们是贪图爱国之虚名,是被人利用,死难学生有灵,岂甘瞑目九泉?”
任醒原:“共产党巧借名号,耸动是非,扰乱公安,制造混乱,弄得天底下没有一片安静之地。”
商科大学那学生说:“学生要爱国,首先应该反对共产党!”
贺昌:“帝国主义、军阀一次次凶残屠杀中国人民,你们如盲似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却硬要瞪着眼睛胡说一心爱国救国的共产党会亡国,你们到底居心何在?”
万尚贤:“要爱国,要打倒帝国主义,均须首重学术。”
一教授插话说:“学术不昌,国乃灭亡;国之不竞,斯实大病。”
万尚贤:“而你们却要把学生哄上街头。试问,学生荒废学业,一事无成,何以打倒帝国主义,何以救国?”
一教授接着:“方今之世,科学昌明,分工业尽。习不专则无以应事之繁复,求不勤则万难悉物理之奥窔。”
另一教授憋不住气了:“作为有知识之人,本宜发皇正气,训迪学生少闹乱子,立定脚跟,致力实学,深造精进,勿荒勿怠,庶几学成致用,则国难可纾而国本可固。”
旁一教授也无法忍耐了:“孰料尔等却放言高论,危言耸听,热衷一哄之举动,徒供无谓之牺牲,且美其名为‘示威’,为‘奋斗’!”
一校董怒不可遏地:“请问,学生以学为业,有何‘示威’、‘奋斗’之可言?”
又一教授:“示威游行乃流氓者所为,岂青年学子所宜出者?‘五卅’事变已闯大祸,至今尚有余痛,言之伤心,尔等本应扪心自问,引咎自责,以谢国人。”
身旁一教授紧接着:“不料尔等却毫无悔改自新之意,反有变本加厉之心。再请问,学生在街头可做得学问乎,抑或可长得知识乎?”
刚才讲话那教授:“屡屡上街,学业未成而生命已尽,何以救国?”说着竟气得用拐杖连连击地。
贺昌:“列强以最后通牒来威逼我国,国家已经到了如此危急之时,还学业学业,学生们还有何心思跟着你们再做那些子乎也者的死学问?你们做了一辈子的蛀书虫,学问不可谓不渊博,为文不可谓不周详,本人也请问,你们在国难如斯之际是如何爱国救国的?
众教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贺昌:“你们不急国家所急,想国家所想,依然日日昂着尊贵的头,不是高吟低唱,逛公园,看戏剧,饮食征逐,厚颜自乐,就是遑遑然奔走权门,图谋晋身之阶,犹如大厦之将倾而燕雀裕如。”
胡文嫣紧接着愤怒地:“像你们这样的人,学问再多,于救国何益之有?”
贺昌:“你们不爱国,还要摇唇鼓舌干扰别人救国,难道你们要学生们也做像你们这样不知亡国之耻的冷血动物、书呆子?”
一校董:“国交失败,非伊朝夕;打倒国贼,亦非凭口舌所能奏效,尔等不务力求自立之图,而徒逞一朝之不忍。”
另一校董接着:“视学生殒命如儿戏,屡演流血之闹剧,世上父母,谁不疼爱儿女,尔等所为,岂君子仁人之用心耶?”
贺昌:“要奋斗,自然会有牺牲。若不斗争,做了亡国奴,人民岂不要流更多的血吗?父母为自己、为儿女岂不会有更多的痛苦?国难当头不思奋斗,难道你们竟然甘心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与豺虎?”
常其路:“奋斗救国要讲求实效。学生在课堂上,一日有一日之长进;而游行示威,自民八‘五四’以至今日之北京血案,学生声嘶力竭,奔走呼号,于事有何补哉?”
贺昌:“‘五四’学生一声怒吼,国贼丧胆,国人猛醒,山东青岛由此得以争回。‘五卅’若非学生与工人挺身而出,流血抗争,帝国主义者怎么会向工人让步,关税会议、法权会议哪有召开的可能?
刘厚德:“此次北京血案,外国威逼,当轴昏柔,学生再无表示,岂不表明我人心尽死,外交无援,岂不示人以弱?”
贺昌:“学生游行示威之壮举,如春雷之醒大地,似暧风之苏万物,功在千秋,岂能说于事无补?”
一教授:“我们这里是学校,学生之任务是学习,吾辈之职责乃教育。”
旁一教授:“学生受父兄期许之苦心,承国家社会之厚望,千里迢迢负笈担簦来沪,谈何容易,所冀者无非是学业之长进耳。”
另一教授接着:“吾侪既已忝列教授,岂能坐视自己的学生误入歧途,虚掷宝贵之时光,延误锦绣之前程?”
万尚贤:“本校长受政府之委任、学生父兄之重托,重视学生学业,关心学生身心康宁乃职责之所在;旷时废业之事,本校长概无所知!”
贺昌对众教授:“既然你们如此重视学业,为什么你们教授老爷们不是今日事假、明日病假,便是临下课时才摇着八字步儿到教室里应景来了?”
一学生家长接着责问说:“每学期总有几门课没人讲,学生们三番五次地恳求你们,你们为什么不予理睬?”
贺昌:“这难道你们就不怕有负学生家长之期许、国家社会之厚望,不怕虚掷学生宝贵之时光、延误学生锦绣之前程?”
众教授被问得目瞪口呆。
贺昌转而对万尚贤与众校董:“此次北京血案,学联号召罢课示威仅只四天,这四天的时光便宝贵得不得了;而你们为逼迫学生填具誓约,无理停课至今已近一月,这近一个月的光阴难道反而一文不值?”
万尚贤与众校董无言以对。
贺昌:“既然你们如此关心学生身心之康宁,学生宿舍黑暗潮湿,楼前乱石翻滚、蚊蝇成群,为什么没人管?”
一学生家长:“学生伙食一天不如一天,学生们无数次地向你们反映,你们为什么不给解决?”
贺昌:“学生们处此逆境身心能康宁吗?”
另一学生家长:“你们学校的学费本来就高得出奇,为什么还要大幅度地往高里提?”
又一家长紧接着:“医工科和德文补习科竟要增加百分之五十!”
贺昌对万尚贤与众校董:“国家与学生家长给你们岁出巨款,你们拿它究竟干了什么?你们据国立大学为私有,视学生生命如草芥,一面大肆挥霍国家财富、家长血汗;一面还要耸动军警向学生施展威风。堂堂大学校园竟成了军警的用武之地,莘莘爱国学子竟变成被缉拿之要犯,天底下竟有你们这样爱护学生的?”
守门军警听着听着自动放下手中的武器。
众家长:“我们坚决反对你们这样的人当校长、当教授!”
“像你们这样的人把持学校实在是太误人子弟!”
众学生:“我们决不承认万尚贤是我们的校长!”
“万尚贤滚出校园去!”
万尚贤口吐鲜血昏倒在地上。学生们蜂拥着走出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