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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动河边

□ 白军君

2022年05月15日 08:54:28 编辑:

早在三千五百年前,人类的祖先就明白了水有灵性和神性。《圣经》中这样描述:“上帝的灵运行在水面。事情就这样成了。神看着是好的。”

两千六百多年前,《管子·水地篇》中说:“水者何也?万物之本源也,诸生之宗室也,美、恶、贤、不肖、愚、俊之所产也。”——古人把水看作是宇宙间形形色色的生命之根本,就像子孙必由祖宗繁衍而来一样。

和我的祖先一样,我爱见水,澄明的水,纯美的水,灵动的水,绵绵不绝的水。

现在“我”来到河边。

我给这条河起了个名字:相思河。

“我”看到波光潋滟的河水中,采撷荇菜的姑娘,她有着窈窕的身材、轻盈的举止和恬静的神态……这一切令“我”着迷,而天水之间雌雄雎鸠求偶的声声和鸣使“我”更加情难自抑。于是,“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河水中姑娘采摘荇菜的身影。

这是另一条河。

深秋霜晨,露水盈盈,河水两岸,芦苇白如霜花,“我”把意中人居住的地方命名为“在水一方”。“我”想涉水去看她,河水很深,无舟无楫。逆流而上,道路崎岖漫长,顺流而下呢,“我”的心上人仿佛又在水的中央。这叫“我”左右为难,忐忑不安。

这条河我们叫它缥缈河吧?当然,叫朦胧河也行。三千年前,这河叫蒹葭河,用今人的话说,就是芦苇河。

又有一条河,就叫汉水,也就是长江的支流。江面上一位以打鱼为生的姑娘引发了“我”的情思,于是“我”来了。来到了汉水边。

是一个静寂的早晨,天色微明,大地似睡还醒,汉水源远流长,水天一色,浩渺迷茫,“我”来寻找那位打鱼的女子,无奈江水滔滔,面对“不可泳思”的汉广,“不可方思”的江永,“我”只能怅望着远方迷茫的烟波,在心中默默诉说着绵绵不尽的愁思……

还有许多条河,彭水,济水,黄河,汉水……

我们的祖先早在三千年前就把华夏文化定位成水的文化。他们情动于水。打开《诗经》,满纸流淌着水的踪迹,飘散着水的气息。“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谁谓汉广,曾不容刀”,写的是江汉之水;“彼汾沮洳,言其采莫”,说的是汾河。有水的地方就是动情的地方。就连泉水、池塘之水、涧水也是古人爱会的地方,甚至于连沟里的积水(“行潦积水”)古人也绝不放过,他们会“于以采藻?于彼行潦”,去沟里的积水处采摘水藻。

我的水边的祖先啊!

每一条河,每一汪水都有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与情爱有关。

在郑国的溱河和洧河,两个青年男女偶然相识,互生好感,然后,二人幽会、邀约和游戏,在盎然的春意里相互赠送芍药,一切都那么唯美,那么情深意长。

殷商故里,淇水河畔,一位多情浪子渔色后的放荡、得意心态写在脸上。“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官”一唱三叹。相送淇水的缠绵,写来直露无碍:“期我乎桑中,要乎上官,送我乎淇之上矣。”用现在话来说,就是:约我来桑林中,邀我欢会祠庙上,送我告别淇水旁。我更愿意把它当作一首辣眼睛的情歌来读。

而在河南汝河高高的大堤上,一位凄苦无凭的妇女正手执斧头采樵伐薪,她的丈夫行役外出,家中的生计只能由女人承担。凄凉的秋风吹着她单薄的衣衫,田野里传来一声声“未见君子,惄如调饥”的怆然叹息。

我欣赏河南双洎河上游的这位旷达、泼辣的奇女子,她从《褰裳》里走来,敢爱,爽朗,而且她敢于表达,她是一位爱就敢于说出来的女子,她还拥有一份干脆和坦荡:

你若爱我想念我,

赶快提衣过溱河。

你若变心不想我,

难道别人不找我?

你真是个傻哥哥。

女子快人快语,她独立、果敢的形象足令巾帼神往,须眉敬仰。

这就是我的河边的祖先。他(她)们择水而居,情动河边。他(她)们敢爱,爱的纯粹、彻骨、畅快、奔放,当然,还有怨念、缠绵、幽怨、柔婉。

《诗经》中祖先们在水边泽畔谱写的超绝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像天籁一般,穿越苍茫的千古时空,至今回荡在中华大地的旷野与丛林之中,成为我们民族情感的血脉之根。

附:褰裳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

子不我思,岂无他士?

狂童之狂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