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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我的母亲

□ 张丽平

2020年06月06日 11:49:36 编辑:

1939年正月母亲出生在柳林县孟门镇高家塔上村,那个年代出生,预示着母亲的童年不得安生,她经常和衣而睡,因为不得不防日本鬼子的随时扫荡。姥爷是村支书,主要忙于村事,很少顾及家里。姥姥勤劳能干,操持家务,可惜在母亲6岁时就去世了。母亲姐妹共5人,她在家中排行第四,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弟弟不幸在4岁上夭折了,大姨是家里老大,整整比母亲大20岁,17岁出嫁给南下闹革命的大姨夫,舅舅于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9年在山西阳曲牺盟会工作,不幸于1940年牺牲,至今名字还镌刻在晋绥解放区烈士陵园的墙壁上,二姨由于三岁上当麻子落下眼疾,完全看不见。

母亲一生坎坷,命途多舛。生在乱世,幼年丧母, 这还不算,14岁时患了一场黄疸肝炎,18岁时又罹患腰椎结核,母亲是个硬骨头,治疗腰椎结核时,由于缺医少药,乡医给她清除病灶时连麻药都没打,但她一声没吭,硬是咬紧牙关挺过来。母亲晚年本来很幸福,2014年又查出贲门肿瘤。尽管命运以这样残酷的形式来眷顾母亲,但母亲坦然接受,积极面对,从没消沉,尤其是生命的晚期,没有丝毫的恐惧,没有丝毫的悲戚,走得从容自在,走得平静安详,走得了无牵挂。

母亲天生聪明,争强好胜。学生时代,也是学霸级的人物,从本村小学到孟门完小直至离石贺昌中学上初中,母亲的功课一直是班里前几名的。上初中时她担任班里团支部书记,那时会议多,占去不少学习时间,但生性要强的母亲总要抽时间补上,做到学习工作两不误。

初中毕业后被分配回成家庄镇的一个小学任教,没教两年,适逢国家“六二压”,响应国家号召,母亲回了村里当起了种地的农民,随后就担任村妇女主任一直到1979年,1979年“六二压”落实政策,我和母亲由农民转为市民,母亲又吃上了商品粮,同时也卸下了村妇女主任的担子。

回乡种地这段时间,母亲活得比较辛苦,比较累。每天起早贪黑,农田里,碾道旁,油灯下,灶台边,处处留下了母亲的身影,滴下她辛劳的汗水。我家在1979年还新盖了三间窑洞,从刚开始挖土、挑地基就没动用过机械,都是人力,母亲自然就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人,姐姐和哥哥当时在成家庄中学读高中,父亲在外教书,星期天才回来,我才七八岁帮不上忙,上工之前,收工之后,有月亮的晚上,都会看见母亲推车倒土的身影。在修建窑洞的过程中,姥爷和我的几个表哥都出过不少力,但大功臣还是母亲,母亲功不可没。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父亲连着浮动了两级工资,我家经济条件好转了,母亲和我吃上了供应粮,过了两年姐姐出嫁了,哥哥也转了户口招工了,母亲再也不用那样辛苦劳作了,她对她后半辈子的生活很满足,常跟人说方圆十里八村像她和父亲那样能颐养天年的人很少,哪知天有不测风云,2014年的秋天母亲查出了贲门肿瘤,经过三年多的救治,最终还是撒手西去了。

老舍在《我的母亲》中说:“人即使活到七八十岁,有母亲在,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但却失去了根。有母亲,是幸福的。”

我的母亲不在了,不能说我不幸福,但总是有点缺憾。回想母亲在世时,每逢我去娘家,第一个晚上母亲和我总在夜半才睡,我们尽兴地聊着,好像无视了父亲的存在,村里新近发生的,亲戚朋友熟人家的事都是我们谈论的话题,生来拙于言辞的父亲有些嫉妒我们娘俩,总要从中打断:“你们还睡不睡觉,就不能明天再说?”我和母亲有所收敛,声音放低才慢慢睡去。母亲生前我给她打电话,我们半个小时四十分钟地煲电话粥,父亲就会说你们怎么有那么多说的,现在母亲不在了,我给父亲打电话,除了日常的问候:吃啥来?干啥了?再嘱咐上两句适时增减衣服以防感冒的话,好像就没说的了,我就怀念母亲在时的日子,人说娘在家在,娘在人生尚有来处,娘去人生只剩归途,现在我已有所体会了。

从我呱呱坠地起,母亲在我身上倾注了莫大的心血,5岁之内,多灾多病,母亲常常彻夜不眠地照顾我,没少为我操心,稍大一点,我又淘气顽劣,更惹母亲烦心。我之所以能出落成今天的我,是母亲感化的。我的与人为善,淳朴敦厚是母亲传给我的。母亲家教很严,我们姐妹小时候做错了事,母亲绝不姑息迁就,她总要我们认识到错误并记住教训。母亲教我们学会感恩,她常说记人要记人家对你的好,不能记不好。有母亲这句话,曾经难以释怀的我都能看得开,放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