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石萍

小区邻居大姐的菜园子小具规模，那日路过走近观赏，意外发现菜畦边上一丛茂盛的指甲花，开得正艳。已有多年不见这指甲花，刹那间似乎回到了童年，看见了漂亮的红指甲。

闲来无事翻看朋友圈，太原文友小宿的分享吸引了我的眼球。图片是两株指甲花，花苗细长，黄绿色，开了一朵淡红色的花。附有文字：网购的花籽，终于圆了儿时的梦。

指甲花不仅仅是小宿的儿时梦，更是无数个爱美的女孩子那年那月的美颜花。我能想象到小宿种下花籽的憧憬，悉心看护的期待，修成正果的欢欣。

指甲花就是专为扮美人间而来，花朵漂亮，有单瓣、重瓣，五颜六色，红、粉、紫……不挑地形，不择环境，花盆里、院畔、地楞边，花团锦簇，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指甲花有好多个美丽的名字，我在石楼长大，我们叫它“浆草草”，“浆”谐音，在当地就是染、着色的意思；后来回了老家，我的堂姐堂妹管它叫“指甲花”；还有海南花、凤仙花……

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我们小时候没有美甲，女孩子们就期待夏天的到来，夏天指甲花开了，我们就有了漂亮的红指甲。静静的夏夜里，母亲会挑选开得最艳、最漂亮、硕大的花朵小心翼翼地摘下，再选几片嫩绿的、水分充足的叶子，轻轻地放在一个粗瓷大碗里，再放进去一点点明矾，母亲还会加一点点亮晶晶的煤屑，她说煤屑加进去，染出来的指甲红色正，不泛黄。母亲带我们去邻居家院墙外的一株桑树上采桑叶，挑选大小适中，形状漂亮的叶子轻轻摘几片，够用就好。我和妹妹洗漱后钻进被窝，兴奋地露出一只胳膊等母亲忙完了给我们染指甲。母亲拿一个木槌轻轻地捣，粗瓷碗釉面不光滑，粗糙，利于研沫，不一会鲜花绿叶就变成了一堆花泥，再碎了汁水就会团不住。母亲坐在床沿，左手把一片桑叶端端正正托在我的一根手指下方，指尖对着叶尖，右手拿起一小撮花泥放在指甲上，涂匀了，手指顿时感觉凉丝丝的，这凉意穿过指甲，浸到指面，很惬意。然后把桑叶左右对折，叶尖部分紧紧地折回来，最后拿白线缠住，感觉指头麻麻的。都包好了母亲就催促快快睡觉，还嘱咐手掌平放着，不然花泥里边的汁液会渗到指甲外边。在紧张和兴奋中酣睡，醒来忽又想起红指甲，多半是桑叶包已经有几个掉在被窝里，偶尔剩下没掉的，赶快打开，花泥已成干瘪状，指头则被花汁浸染得发皱、发红，指甲自然红艳艳。

最开心的是暑假在乡下舅舅家染指甲。表姐妹好几个，大家一起染，我们自己动手，没有家长参与，很自由，一晚上叽叽喳喳中包上多个手指，一条大炕上挤着。天亮了，第一件事就是左推右搡，都喊醒了，睡眼惺忪的比谁的指甲染得最红。那份欢欣、那份愉悦，都随着花泥渗透到肌肤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市面上有了指甲油，小巧的玻璃瓶里外透明，各色的指甲油琳琅满目。这时候我最喜欢的颜色已经不是指甲花的朱红色，而是朦朦胧胧的浅粉色。旋开瓶盖，小刷子蘸一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浅粉色指甲油，均匀地涂抹在指甲上，吹一吹就凝固了，涂过的指甲看起来很有光泽，漂亮极了。

不知不觉指甲花就淡出了视线，渐渐被遗忘。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美甲行业风生水起，大商场、小市场，漂亮的美甲师个个手艺了得，描龙雕凤，一定把你的指甲做成一件艺术品。

也许是涂上的指甲油会掉，作为家庭主妇的我生怕会做饭的时候把它揉进面团里，洗进菜盆里；抑或是已不再年少，怀旧思故。偶遇指甲花，无端引出这许多絮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