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忙
□ 雷国裕
别的地方有“猫冬”的习惯,而老家人的冬天一直忙碌而充实。
每当霜降过后,母亲便忙着开始腌咸菜,为漫长的冬季储备“菜蔬”。咸菜的主角自然是萝卜和芥菜疙瘩。母亲先把白白胖胖的萝卜去樱洗净,切成四方小块;芥菜疙瘩表面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直接用刀削干净,再将芥菜一分为二切开,和萝卜块一起冲洗干净,晾干水分,置入半人高的瓷缸内,放一层萝卜块芥菜疙瘩撒一层盐,直到堵叠至缸口处,上面压一块厚厚的红沙石,倒入晾凉的白开水,然后封闭缸口。腌制三月之后,大功告成。吃的时候,取出、切丝,拌葱丝姜丝,淋几滴香油,一道酸咸适中,美味可口的地方小吃便端上桌面,作为窝窝头的佐菜,简直是妙不可言。
如果是现吃,母亲则是腌制另一种“花花菜”,也就是将胡萝卜片、丝芹段、白菜叶、香菜段等混揉一起,先用盐和砂糖腌制、沥干水分,再加入白醋、辣椒、姜片、蒜片、花椒还有少量白酒烹制的调料,放入罐内密封,两日以后即可食用。酸溜溜、辣丝丝的“花花菜”既是岁月的沉淀,也是母亲的味道,历久而弥香!
当时,老家盛产一种叫“太原二青”的白菜。外叶深绿色,菜帮浅绿色,卷心紧密,生长势强,单株净菜平均重4公斤左右,一般栽培条件下亩产净菜8000公斤,丰产田亩产高达15000公斤,能连年丰产稳产,是老家人赖以养家糊口的“当家菜”。每当北风吹起,父亲便带领着我们兄弟几个忙着打菜窖。选一向阳平展之地,先挖地三尺成长方形状,再在四方边上垒一米左右土墙,东西两处各留一个进口、一个出风口;土墙上方以手臂粗细木梁间隔搭放,上面铺上高粱秸秆,再以松土覆盖二三寸,同样留三四个风口,如此,一个方方正正、结实保暖的菜窖便凸现眼前。这样的菜窖,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只不过大小有别而已。
之后,每家每户几乎所有人都动手,历时半月之久,将“二青白菜”用小车拉运回来,剥去外层的枯叶子、烂帮子,像呵护婴儿似的,通过手手相传,储存于莱窖内。除自家食用外,大部分出售。如果储存得当、精于算计,到来年二三月,一般都会价格翻倍,收入更丰。老家四千多亩白菜地,每当收获时节,客户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个菜窖就是一个交易的市场,人人笑逐颜开,更为“二青白菜”纤维少、口味浓、绵软酥烂的特性赞不绝口。老家的巧媳妇则“一菜百做”,或生煮或凉拌或烹炒或火锅涮,每一道菜都做得活色生香,老少咸宜。
结婚后搬到城内,居住的是旧式窑洞,两居室,与一邻居伙院,院内各有一间厨房,一间柴炭房。天气转凉的时候,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厨房用具从院外搬进室内。留一居室兼作厨房,除锅碗瓢盆外,还有煤气灶,煤气罐,麻烦的不仅仅是倒东西,因为地方所限,还必须把室内的床桌重新布置,让炒菜、煮饭、吃饭、睡觉各得其所,可谓绞尽脑汁大费周折!随后便是准备柴禾。从朋友的木器场拉回几麻袋边角料,星期天用斧子将这些边角料劈小劈细,装入纸箱,堆放整齐,方便妻子引火烧炭、煮水做饭。一次劈柴时,被木屑磕破额头,多日红肿不散,尽管钻心的疼痛,但看到炉火通明,土炕上暖洋洋的,幼小的女儿不再手脚冰凉,也就甚感欣慰了。
二十多年前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我跟妻子每天上班前,都要用水和湿煤泥,把炉火口封好,维持火苗不灭;下班后再用专用火柱一捅,让煤泥尽快恢复燃烧,保证室温呈上升状态。煤泥是焦炭的附属物,没有煤炭的火力大,但价格便宜。煤泥初始为糊状,堆放久了便凝固不化,非得劈斧才能一块一块的卸下来,方便放入小口的炉火中。而用劈斧一砍,便黑末四溅,常常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自己也觉得十分好笑。生活虽然苦了点,但家人能在温暖中度过一个个寒冬腊月,也算是心中无憾了。
“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近年来,老家搭上时代的列车,获得了迅猛发展,在村南建起了占地一万平方米的蔬菜批发市场,过去的菜农变成了生意人,在网上用手机调度着南菜北运,丰富着方圆百十公里老百姓的“菜篮子”,让冬季原本单调的餐桌,变得品种丰富色彩斑斓。曾经的小伙伴们,平日在外打拼,当泥瓦匠的,搞装璜的,打零工的,一进入冬季短暂歇业期间,便又积极转换身份,或为菜市场当搬运工,或与妻子搭伙搞家政清洁,或为核桃加工厂提供剥仁服务……紧张忙碌而有序的气氛,依然弥漫在老家的上空;勤恳勤劳勤奋的村风,依然习染着一代又一代老家人!老家的冬天,很忙也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