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君
□ 李牧
秦王嬴稷二十来岁,登上王位才七年,羽翼不丰,国家大事基本上都托付给母亲宣太后和舅舅魏冉来做决定。做为宣太后的好儿子,秦王对母亲和舅舅的所有决定,都表示深得我心,非常赞同。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意志。比如说,当他听到孟尝君的大名后,就非常急迫地想请孟尝君,来做大秦的相邦。
不过,鉴于齐国的实力并不输于秦。想让孟尝君这么尊贵的人来秦国,即便是秦王,也不是说下个命令或者捎个话就可以的。为了表示尊重和诚心,秦王就特意指派自己的弟弟泾阳君嬴芾,去齐国做质子。
去他国做质子可算不上什么好差事。为什么秦王特意指派泾阳君呢?这其间有个缘故。当年,嬴稷在燕国做质子的时候,秦国的王是嬴稷的兄长嬴荡,是为秦武王,雄壮勇猛,睥睨天下。本来吧,嬴稷安安心心地在燕国过着质子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不料,秦武王好端端地,非要去举鼎玩。那鼎可不是普通的鼎,那是禹王铸的九鼎之一啊!据说没有人可以举起来。秦武王不服气,他也是真神力,竟然把这鼎举了起来。举起来还不满足,想着要走几步,结果,那鼎照直掉了下来,看上去好像只是砸断了腿,但事实上五脏六腑都已经被震碎了,他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当天夜里就薨逝了。
秦武王突然薨逝,秦国乱成了一锅粥。各家势力都要推举心目中的下一任秦王,闹得不可开交。其中,相对势力较大的宣太后芈八子一方,准备拥护小儿子嬴芾继位。当妈的,喜欢身边的小儿子,也是人之常情。结果,赵武灵王不同意,他看中了在燕国做质子的嬴稷,非要让嬴稷做秦王。
赵武灵王不光做建议,他还直接行动,很快联合燕国,派出大军,护送嬴稷入秦继位。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就算数。宣太后一看,好歹这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无所谓了,转而也支持嬴稷。就这样,嬴稷继位了。知道自己并不是母亲的第一选择,嬴稷心中多少有点疙瘩,对自己的这个弟弟,虽不至于给穿小鞋,但也谈不上有多喜爱。所以,做质子这等差事,就非他不可了。总之,泾阳君就这样到了齐国。
秦王的想法是,我把亲弟弟派到你齐国做质子,要求孟尝君来秦国一见,这样,齐王的面子上有光,孟尝君也该放心大胆地来见我了吧!孟尝君果然准备出发,去秦国一行。可是,他的门客们都不同意。
说起来,这事也不怪门客们,实在是因为秦国的名声,在列国间,太烂了。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事,他们做的太多。远的不提,最近,楚怀王就是听信秦王的话,去秦国开个会,结果就被软禁起来,现在都走不掉。这事,列国间人人侧目。
所以,门客们纷纷劝谏,阻止他去秦国。孟尝君不听,他这么个义气的人,觉得人家秦王为了见我一面,把自己的亲弟弟都放在这里当人质了!我还扭扭捏捏的,太丢人了吧!
门客们劝了半天,毫无效果。这时,正好苏代在孟尝君府上做客。门客们就请他去劝孟尝君。苏代答应了,去找孟尝君聊天。一见面,苏代就说:“刚才我听了个故事,很有意思。”
孟尝君道:“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座庙,庙里供着两个偶人。一个是泥土塑造的,一个是木头雕刻的。有一天,天降大雨,洪水泛滥,眼见着就将淹到庙里了。木偶就对土偶说:‘唉,太可怜了,一会大水一来,你就破败消失了。’土偶笑道:‘我是泥土做的,水来了,我无非是化作泥土,还在本乡本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可怜你自己吧。水一来,你就随波漂流,还不知道要漂到哪里呢?’秦国的名声,众所周知。现在楚怀王在秦国还不知道怎么逃离,受尽屈辱。公子万金之躯,岂能轻易入秦。万一秦王背信,公子流落在外,实令天下人所笑。”
孟尝君听了,沉吟良久,开口道:“秦王把泾阳君派来为质,怎么可能背信弃义?”苏代道:“泾阳君与秦王虽然是亲兄弟,但因为继位一事,搞得有些不开心。泾阳君回不去,你觉得秦王是高兴呢?还是愤怒?”孟尝君恍然大悟,对着苏代作揖道:“先生一言,田文受益匪浅。”
秦国暂时决定是不去了,孟尝君找了个理由,回复秦王,说您这么看重,我深感荣幸,我也想去见您。不过,现在泾阳君来到齐国,出于对秦国的尊重,对大王您的尊重,我必须要招待好他。去拜见您的事,就再推一推吧。秦王收到回复,也无可奈何。孟尝君人在齐国,总不能派人去抓吧?何况,人家的理由,你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接下来,孟尝君全心全意地招待泾阳君,想方设法令泾阳君开心愉悦。泾阳君来齐国之前,心中惴惴,不知道要面临多少冷遇和慢待。结果,受到了孟尝君超乎寻常的接待,他喜出望外,与孟尝君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日里就是饮酒作乐,游山玩水。这样的愉快日子很快就过了一年多,孟尝君和泾阳君都乐在其中。
可是,秦王齐王都有点不高兴了。本来,大家都知道,泾阳君是来做质子的,换取孟尝君去秦国。结果,孟尝君没去,泾阳君在这里吃香喝辣,悠哉悠哉。秦王很生气,齐王也不爽。有一天,齐王就对泾阳君说:“你来到齐国一年多了,你母亲和哥哥很思念你,我也不敢再留你,请你归秦吧,顺带替我问宣太后和秦王好。”
梁园虽好,不是久居之地。泾阳君早就想回了,但没有秦王的命令,他也不敢擅自归去。再说,他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呢。泾阳君便说:“王上,在齐一年,我很感谢您的照顾。只是,我家秦王非常想见孟尝君。这次,能否请孟尝君也来我秦国,进行一个友好的访问。”
在这之前,秦王已经派人给齐王转达了自己的不满,齐王也不敢过于得罪秦王。现在,泾阳君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不好再推辞,就说:“好吧!”
孟尝君这下可没有办法推脱了,只好准备行装,去秦国走一遭。他私下里埋怨泾阳君:“亏我们还是好朋友!你出这个馊主意坑我!谁不知道你家秦王说话不算数。楚怀王现在还被囚禁着。你让我去,这不是害我吗?”
泾阳君赔笑道:“大哥,别生气。谁让你太过出众,名闻列国呢!据我所知,我家大王想见你,就是冲着你的名望来的。在他心中,你可是特级人才啊!你入秦,就是大秦相邦。到时候,我这个秦王的亲弟弟,也得讨你的欢心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