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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盗

□ 李牧

2023年06月25日 17:01:06 编辑:

大乐之时,忽然大悲,就好像蹦极,跳得爽,却发现没系安全绳,这种境遇,足可令文人墨客流淌出无数的诗篇。

孟尝君现在没有时间感慨。他目送泾阳君隐身黑暗,诡秘地潜出去。在院中沉思了一分钟,就回到正堂前厅。门客们早已聚集,见他进来,全部站了起来。

孟尝君坐下之后,看着大家剑拔弩张的样子,忽然一笑,道:“大家都请坐下。如今,秦王听信谗言,欲致我们于死地。诸君可有良策?”

门客赵异站起身,道:“我有一计。我今夜入宫,挟持秦王为质,迫他下诏,送公子归齐。”赵异是赵国人,剑术武功,在三千门客当中,罕有敌手;尤其擅于潜行,来无踪去无影。他在赵国刺杀王室贵族,被赵缉捕,无处可去,只好托庇于孟尝君门下。

孟尝君断然道:“不可,秦宫护卫森严,挟持秦王,太过凶险。即便挟持成功,但是秦王惯于出尔反尔,他的话,我们现在还能当真吗?此策……”说到这里,孟尝君咬咬牙,继续道:“……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来软的,无非就是贿赂官员,请他们说情。门客们顺着这个思路,提出了十几个方案,都被孟尝君否决了。贿赂高官说情,本来是个好办法,但是孟尝君已经知道,这事是宣太后的主意,那么,在秦王面前说得上话的官员,估计没有一个肯为这事尽力的。

最后,孟尝君叹了口气,道:“看来,只能去求骊姬了。秦王最宠爱骊姬,如果她肯说话,此事还有转机。只是骊姬身处深宫,要去见她,也不是一件易事。不知谁可担当此任?”

赵异闻言,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子,此事甚易。只是空口无凭,如何取信于她?”

孟尝君道:“泾阳君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你只要见到她,她就会明白你的来意。嗯……把那串千年珍珠项链送与骊姬。你可知道在哪里找她?”

赵异道:“这些天,我负责收集秦国的信息。骊姬的资料,我非常清楚。公子请放心。”孟尝君令人取出装有千年珍珠项链的宝盒,亲手交予赵异,嘱咐道:“快去快回,勿让我担心。”

赵异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一个时辰不到,他已经回来了,大家都还聚在前厅,没有离去。赵异把宝盒交给孟尝君,道:“我见到骊姬,她不肯收。她说,只喜欢公子献给秦王的那件白狐裘。只要得了白狐裘,她愿意为公子说话。”

孟尝君皱起眉头,道:“白狐裘!她倒是有眼光。只是那白狐裘天下只有一件,已经献给秦王,现在哪里去寻此物?总不能再向秦王索要回来吧!大家想想看,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这下,大家面面相觑,都傻眼了!半天没有人说话。

正在为难之际,忽有一人,站出来道:“公子,我去秦王宝库,将白狐裘盗取出来,献与公子。”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时从。自从时从当众受辱之后,因孟尝君为他撑腰,门客们不敢再羞辱他,但也不怎么和他来往。所以一直以来,默默无闻,此刻一站出来,人人均是一惊。

孟尝君好奇道:“秦王宝库,戒备森严,日夜有人看管。你有何办法盗出白狐裘?”

时从道:“公子,且容我出去一下。”

孟尝君点头,时从便走出前厅。

过了一会,厅外忽然传来一声狗吠,俄而,一只大犬从门外跑了进来,冲着大家狂吠几声。门客们大怒,围上去便要殴打。那犬突然人立起来,口吐人言:“公子,我去去就来。”原来,这是时从装扮而成。众人目瞪口呆,尽皆叹服。

时从辞别孟尝君,堂而皇之地从相府狗洞钻了出去,直奔秦王宝库而去。

秦王宝库在内城,说是宝库,实际上就是王宫的一部分,就是秦王寝宫左侧不远处的一个大殿,内里藏有王室的珍奇异宝、名剑宝甲。王宫守卫森严,这宝库大殿的安保措施本身反而没有那么严格。其实,宝库也用不着格外戒备,因为,在那般森严的戒备下,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潜入王宫。而天下也没有什么人,会傻到千难万难潜入秦王宫,仅仅是为了盗取几件宝物的。盗宝的难度全在于如何潜入王宫禁地。

时从来到王宫,循着宫墙奔走,寻得一个狗洞,钻了进去。进去没跑几步,就见前方几只猛犬迎了上来,这些恶犬训练有素,夜晚放出来,专门为了防范外人。寻常人见了这等大犬,吓都吓死了。时从却毫不在意,摇着尾巴迎了上去,与几只猛犬互相嗅嗅,就加入了它们的队伍。

王宫的守卫四处巡游,时从毫不在意,他随着群犬,边走边观察,走遍了整个王宫,终于找到了宝库所在,寻得机会,迅速隐入黑暗。等到守卫与群犬远去,时从几个纵跃,来到宝库大殿门前,从怀中掏出工具,对着门锁摆弄了几下,将锁打开,用力推开殿门,一个闪身,进入宝库。

宝库内一片漆黑,时从却毫不在意,他一双鹰眼,能暗中视物,宝库内虽暗,于他却如白昼一般。宝库也不甚广大,纵横五六丈,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铜盒、木盒。时从知道白狐裘定然是在盒中收藏,他也不去打开盒子看,边走边嗅,终于在一个锁着的铜盒边,闻到了白狐裘的气味。时从找到目标,心中大定。当下去掀铜盒,铜盒纹丝不动,知道被锁住了。时从微微一笑,天下锁钥在他面前,如同无物,对他来说,开锁最为简单不过。当即开锁取出白狐裘,三折两叠,收于怀中。时从沿着旧路,一溜烟奔回相府。

孟尝君和门客们一宿未眠,等待时从的消息,眼见天色已微亮,正在焦急之际,只听得厅外一声犬吠,房门被推开。时从双手捧着白狐裘,走到孟尝君身前,躬身行礼,道:“我有幸不辱使命。白狐裘在此!”孟尝君大喜,对时从神技,赞不绝口。众门客也一反之前的轻视之心,对时从送上自己的钦佩之情。孟尝君令人将白狐裘置于宝盒之中,只待天亮,就去献给骊姬。

当骊姬从赵异手中接过白狐裘时,欢喜的不得了,满口应承:“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我自会说服大王,放他回去。你叫他放心好了。”

当天夜里,骊姬陪秦王喝酒,待秦王欢愉之时,骊姬一声娇笑,道:“前些日子,我听大王夸奖齐公子田文,说他是天下贤才,还让他当相国。怎么,今天,我又听说大王准备杀了他?是他触怒大王了?”

“有大臣上书,说田文不适合当大秦相国!”

“不适合,把他赶走就是了,为什么非要杀了呢?他是大王请来的,杀了他,以后谁还敢再来秦国?”

“赶走他?”

“想用就用,不用,就放他走呗。”

“也好。那就放了他!”秦王其实也不是很想杀掉孟尝君,经骊姬一劝,想起与孟尝君的交往,心头一软。(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