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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偶感

2023年11月03日 10:27:38 来源:山西日报 编辑:蔡晓霞

美美地睡了一下午,直到夜已爬上窗台,轻轻笼着窗台上正在绽放的葱兰花时,我才披衣下床。为期8个月传统文化的学习,就这样匆匆结束了。毕业临走时看着一位位来自五湖四海刚刚熟悉的同学,没有过多的不舍,便急匆匆踏上了回家的旅途。离开了泰山脚下那座名叫泰安、寓意着国泰民安的小城,挥一挥衣袖,没有带走小城上的一片云彩。没有以往喷涌而出炽热灼烈的情感,一切都是淡淡的,如同窗台上那些黄白相间的葱兰花一样淡雅,只是身心高度疲惫,想好好睡一觉。就这样汽车转火车、火车转汽车,就这样从山之东走到山之西,当看到山西老陈醋巨大的广告牌时,立刻觉得亲切无比!

千百年来多少帝王在“五岳独尊”的泰山祭祀封禅,还有泰山脚下大片大片的紫薇花、海棠花,还有那一株株高耸挺拔的绿竹,都让我流连忘返。但当双脚踏在5000年中国看山西这片太行山上的黄土地时,踏实无比,因为我的根在这里。终于回家了,父亲早已开门,我的曾经无比帅气、如今却苍老得瘦小的父亲,用无声的言语欢迎着我的归来。我已近天命,在父母眼里却仍旧是个孩子,他们在盼望着我早日回家。

拿出手机和一起学习的同学来告个别吧,那位一打眼便看不顺眼、叱咤商海的陕西郑同学,让我看到了家族的过往,是他磨软了我的性子,让我假装坚强,背着像蜗牛一样的硬壳渐渐软了下来;那位经历生活种种磨难,典型的具有山东大妞特质的女同学,曾经让我无比抗拒,如今只剩感激;那位一见如故的河北唐山的李同学、张同学,还有那位学到半途、带着家人出国打工比我小许多的姜同学,我多么希望她能多爱自己一点,他们都在我的生命旅程中一闪而过。当和他们一一告别时,感受着每个生命的悲喜交加、每个生命的来之不易,无论人生路途平顺或坎坷,每个生命的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系统,这个系统里面深藏着人类最朴实的情感——爱,爱就这样一代代传承。想到这里,眼里有泪涌上来。

还有那两位,让我人到中年才想起回看内心、才重拾中国传统文化的启蒙老师,让我明白了,在这40多年的人生过往中,我拼尽全力向世人证明自己无比强大、无比优秀,内心却住着一个吓怕了的、正瑟瑟发抖蜷缩在墙角、无比自卑却又任性的小女孩,我一直以为我所做的一切可以保护父母,却不自知我的孝道里深藏着无比的傲慢,我凌驾于父母之上,是多么地愚昧无知;而生我养我的父母,他们用最宽广的胸怀,接纳、包容我的一切。很感谢两位老师,只觉他们永远都在身边,一位温和谦逊、一位智慧通达,他们像众多引领我一路成长的老师们一样,朴实无华。

许许多多的同学都在眼前一闪而过,那位温静贤淑来不及告别便急匆匆离开的浙江静娜同学,多么像中专时我的同窗密友,毕业那天也没来得及告一声别,便匆匆离去。如此相似的一幕,竟然在20多年后的今天再一次重演,像一个轮回。20多年前的我,曾泪流满面;今天的我,却平静得如同一湾秋水。生命有多少个轮回,人生代代无穷已,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生生不息;人生又有多少场离别,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难舍难分?还是“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的洒脱?不愿多想。

卸下一身的疲惫走出家门,看公园错落有致高矮不一的树木披着夜的薄纱静静地伫立,听草丛里的蟋蟀此起彼伏在这个秋天的夜里放声地歌唱;再看一轮圆月,正拨开云雾在头顶高悬;还有三三两两散步的人群和我擦肩而过,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公园里的灯倏地亮了,夜也一下子明媚了起来,我的心似乎被什么戳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深处涌来,喔,是喜悦,是久违的喜悦,是一直不停向外抓取、不断证明自己,而被遗忘、深藏在心底毫无杂质的喜悦。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喜悦,正一点一点地从心底涌上来,然后漫开去,轻轻地漫过草丛,漫在整个公园,弥漫在满是月亮清辉的秋夜里……

史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