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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 令

□ 雷国裕

2023年12月10日 08:48:13 编辑:

周日,与两三朋友饭店小聚。快尽结束,听见对面雅间内人声鼎沸,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两个较为年长者,脸色涨红,一个稳坐泰山,一个半倾着身子,拳来拳往喊声不断:“三桃园啦”“二好好啦”“八仙聚了”……周围众人也个个神情兴奋呐喊助威。看见我们观望,其中一人会心的笑笑,把虚掩的门关结实了。好久没听到这划拳喝令声了,感觉颇为有趣和亲切。

饮酒行令,是筵席上助兴取乐的一种游戏方式,最早诞生于西周,完备于隋唐。据历史记载,最早的酒令是辅助“礼”的工具,后来才发展为佐酒叻兴、宾主尽欢的方法,甚至成了劝酒、赌酒、逼酒的手段。行酒令的方式可谓五花八门,据统计有六大类、七百余种。文人雅士与平民百姓行酒令的方式自然大不相同。前者,常用赋诗填词、对对联、猜字谜、击鼓传花等;

后者,则用一些既简单,又不需要任何准备的行令方式,民间叫做“划拳”,也叫豁拳、猜枚、猜拳、拇战,即喝酒的两人同时伸出手指并各说一个数,谁说的数跟两人所伸手指的总数一样,谁就算赢,输的人要喝酒。如果两人说的数相同,则不计胜负,重新再来一次。也可事先约定“拳局”,几拳几胜,如三拳两胜,五拳三胜,输者只喝一次,重划拳起兴而喝酒次之。精简版的,还有“石头剪子布”、“老虎杠子鸡虫”等,轮回更快,速战速决。

划拳酒令较为常用的是从一到十,可以这样喊:一心敬,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八匹马,快喝酒,全来到。而据一位资深“拳友”介绍,实际划拳是从O到十,遇到O就说“宝拳”,无疑增加了划拳的丰富性。一般在喊的时候还会在每句的后面加一个“啊”,或者即兴发挥将三字变成四字、五字,如“哥俩好”,亦可变成“哥俩好啊”“咱哥俩好啊”,以增加酒兴,活跃气氛。事实上,真正的划拳高手从不拘泥于章法,兴之所致,情之所致,往往大开大合,恣意洒脱,而又不失于巧,不失之于礼,整场拳局掌控适度,酣畅淋漓,屡屡能掀起高潮。更甚者,文采飞扬,巧舌如簧,妙趣横生,如:“一杯银,二杯金,三杯喝个聚宝盆。”“淋(零)巴节发炎,四环素消炎。”“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等等。早些年,农村置办婚丧嫁娶宴席,往往耍延续五六天时间。尤其正事办完后的答谢宴,更少不了各路划拳高手的“擂台赛”。起初还相互谦让几分,等酒过三巡开始“打通关”时,那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亲眼见过的一桌席,从中午一点一直喝到晚上八点,七八条汉子个个东倒西歪,醉眼迷离,但一出拳又无比清醒,人人吼声如雷,状态慨然,刀光剑影,南征北战,很少有“失拳”的时候。旁人暗暗嘀咕:真是神仙呵!每人平均喝了一斤半!我在想,也许划拳时那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也是排泄酒分子的一种方式呢。

中国是一个具有悠久酿酒历史的国家,古人历来都喜欢喝酒。夏王朝的夏桀,曾“为酒池,可以运舟”;商王朝的纣王,曾“造酒池肉林”,好为“长夜之饮”;周王朝的穆王,曾有“酒天子”之称,他们都是爱喝酒的皇帝。爱喝酒的其他名人还有,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唐代书法家张旭、唐代诗人白居易、北宋文学家苏东坡等。当然最著名的,一为“酒圣”杜康,是夏朝第五位国君,也被称为“酿酒始祖”。曹操为之吟咏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千古绝唱;一为“酒仙”李白。他一生嗜酒如命,大醉无数,自诩:“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酒令的产生,与中国古代酒文化的发达有很大关系。它不仅是佐酒助兴、活跃宴席的重要手段,更是使中华文化融于酒,而为之“酒中的文化”。同时,也是古人热情好客的传统表现。我对喝酒并无太大嗜好,对划拳之人则是心怀佩服之情。因为真正的划拳高手仿佛隐藏于远古的侠客时代,以侠提酒气,以酒助侠情,“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喝酒不喝醉,不如打瞌睡。”“东风吹,战鼓擂,今天喝酒谁怕谁”。简直气冲斗牛,壮怀激烈。一般具有四方面的特质:一是机敏。眼、嘴、手、心、脑并用,一气呵成,纵然有时“口是心非”,也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二是聪慧。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土洋结合,雅俗共赏,令人捧腹;三是直爽。不以输赢论英雄。赢则堂堂正正,输也五体投地,绝不诿过懒帐纠缠;四是豪横。虽已酩酊也要一干为净,连赢几场就主动陪干一杯,在酒的江湖一贯顶天立地。

“饮酒须持器”。家乡号称酒乡,大小酒厂百来十家,划拳饮酒之风盛行,笃信“要想客人喝好,自家先要喝倒”的理念。在这一背景下,他们独辟蹊径,创造发明了“竹节杯酒令”,为源远流长的饮酒文化注入了一脉清泉。竹节杯外形似竹子形状,寓节节高升的美意;竹节杯正面和反面都可以用来盛酒,上为阳,下为阴,取意道家的“阴阳”哲学;竹节杯反面一杯是正面的三倍,意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竹节杯正反两面同时使用,寓意万物阴阳平衡,和谐相生。它的酒令从一到十分别是:一帆风顺,二龙戏珠,三阳开泰,四海一家,五湖四海,六六大顺,七上八下,八仙过海,九九归一,十全十美。根据客人状况,酒量小的,可正的小杯小酌,细水长流;酒量大的,可正的反的反正喝,颠三倒四一直喝!试想,良辰美景亲朋雅集,面对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唱响吉祥美好的祝福酒令,在杯酒言欢、推杯换盏中,是不是会萌发一种仗剑江湖、快意人生的传奇侠客梦呢?

酒令是催化剂,激发情感共鸣,架设沟通桥梁;酒令也是指令:酒至微醺最佳,酒品映照人品!谨记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