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问(组诗二)
□ 李 峰
酒 仙
仙气总是从或深或高处飘来,缭绕时
仙境中,就有这仙或那仙出现。那些烈酒
都是先从靠近太阳的高粱秆上,截下高粱穗。再放到
埋在地下的地缸里,发酵。最后,加入大甑
在高温里蒸馏。直到流出可以直逼勇气的头锅酒时
我被这一场高深莫测,推入云雾,或许那就是仙境
仙就是灵气。多少年间,我就沾着头锅酒的仙气
把直逼出的那点勇气,灌进血液、伤疼,还有黑暗
和迷惑里,不停地行走在这一深一高之中。有时候
我幻想自己就是站在高粱秆上的一颗红高粱,是
太阳底下最幸福的那个人。白云在蓝天下缭绕的
真好,这世界真的很好。此时,那烈酒还在源源流出
酒仙太白,诗仙太白,我只能算是酒和诗的一个崇拜者
酒 局
迫不得已的应酬喝酒,不能算作酒局
那个场面上,频频敬酒的,举起的是酒杯
心中所想的是与酒无关的事。对方舔一舔或
一杯喝下去,会让敬酒者,心底翻江倒海,或稍微
掠过一丝涟漪。这场酒很苦很辣,有毒液的味道
能操办一个酒局的,是能人。能一辈子不断地组织
酒局的,是大能人。想一想,让那些与事无关,与人无关的
人,围坐在一个圆桌周边,座椅都是一般高、一般宽
只谈喝酒,不言它事,那是一场心无旁骛的盛事。有人
偶有出局,就像圆桌有了一点瑕疵,就会有能人及时修复
圆桌以外,都有尘世的杂念、苦难、喧嚣,那些都是
没有向心力的俗物。让人翻江倒海或掠过的一丝涟漪
都是俗物长出的毛刺,有针扎的疼。如果说我也算个能人
就是这些年里,一边组织酒局,一边出席酒局,从来不离不弃
酒 醉
生死之间,还有一种醉的活法。或悲或喜
让那烈酒,从嘴里穿过。选择一小杯一小盅
慢慢咽下,在有滋有味里,细品活过的日子
像一遍一遍地抚摸,又像是一首一首的催眠曲
渐渐地。就有小溪在体内流淌,阳光在溪水上
照射出细碎的斑点。你就躺在小溪旁,一块
很甜的土地上。如果选择一大杯一大碗,暴风骤雨
似的咽下,在一阵轰轰烈烈中,根本来不及让痛苦
和放声大哭,奔跑。而是把一声惊雷、一声怒吼
愤怒地塞进体内,像一场爽雨,瞬间,浇灭自己
几十年里,我常常在这种活法中,死里逃生
酒 魂
一场风一场雨后,细弱的小草,全都倒伏
下去。阳光照射过去,它们就又重新挺起腰杆
有人喻为小草精神。屠宰工用剪刀,掏空一条鳗鱼的
肚子,整个上午,它都在圆睁怒目,像一条龙一样,奋力
摆动、挣扎。我理解的万物,除了本身,各有各的灵魂
那些红高粱,在风雨中挺拔地生长着,充足的阳光
给了它不桀的风范。每一颗红高粱,都像蓝天下的一只
大红公鸡,雄居雄唱。我曾把一大缸酒,比喻为
一座巍峨的大山,雄峰峭立。我还把它比喻为父亲
在日子的风风雨雨中,用男人不屈不挠的雄性,抗衡着
生活里漏风漏雨的艰难。我只是大山和父亲的崇拜者
我把一大缸酒 ,当作一根拐杖,或打狗棍。且行且饮
六千多年了,这一缸大酒里,都飘扬着红高粱一样的
旗帜,都唱着雄壮的军歌。它不是水,而是一清二白的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