碛口自古繁华
□ 本报记者 梁瑜
黄河,这条源自巴颜喀拉山脉的涓涓清流,一路欢歌一路向前,过川甘,经宁蒙,汲天地之精华,取日月之丰神,在闯过数十处雄滩险隘之后,变作一条浩荡黄龙,轰隆隆地穿进晋陕大峡谷。在炎黄子孙驾驭舟楫从事河运的数千年以来,这里一直被称为“黄金水道”。
碛口,就位于这条“黄金水道”的中段,西通秦蜀,北达包头,是连结西北的枢纽。碛口东南二百米处,黄河与湫水河在此交汇,波翻浪滚,水烟空濛,这里即是黄河“二碛”所在,是黄河在山西境内仅次于壶口的大碛。
古镇碛口的兴隆首先得益于二碛,这里有黄河和湫水的共同恩赐。明季以降,那一条条满载西北粮食、油料、食盐、皮毛、药材的大木船在到达碛口时,畏于二碛的惊涛骇浪,船家不得不靠岸泊船,或找当地“老艄”掌舵过碛,或干脆就地卸货,以比较低廉的价格卖给当地商家。长此以往,碛口,这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商埠就渐次形成了。
碛口原先并不称为“镇”。被称为“镇”的地方实际在碛口以北二三里地的侯台。最早的碛口只是作为一个“纯粹”的码头而存在,然而,作为一个水旱码头,碛口在北方经济发展史上的地位却毋庸置疑。
民国六年《临县志》记载:“碛口镇,临县之门户也。县境万山罗列,惟湫水由碛口达河。碛口虽无津度,而沿河津渡十三处,必须取道于此。”
其实,岂止是本县境内十三津度必须“取道于此”,在那个陆路交通欠发达的年代,从陕西到内蒙古,再到青海、甘肃、宁夏,沿河津渡上百处,大批货物要南下再东去,碛口也都是必经之地。
据民国六年《临县志》载:“碛口镇,东行十里日樊家沟,又东三十里日南沟镇,与离界牙错。又东三十里曰梁家岔,为碛口东通离石孔道。”那时陆路运输靠的是驴骡和骆驼。成百上千的驴骡和骆驼经离石,过吴城,到达汾州府后,或向南或向东,即可穿行大半个中国。如此,碛口,以其百川归海、渊渟岳峙的气度,自然成为一座承东启西的商埠重地。
那么,碛口又是何时被称为“镇”的呢?民国六年《临县志》记载道:“碛口古无镇市之名,自清乾隆年间,河水汜溢,冲没县川南区之侯台镇、并黄河东岸之曲峪镇,两镇商民渐移居积于碛口,至道光初元,商务发达,遂称水陆小埠。”又乾隆二十年《重修黑龙庙碑记》云,其时碛口“境接秦晋,地临河干,为商旅往来舟楫上下之要津也。比年人烟辐辏,货物山积”。也就在此时,民间就有了“驮不完的碛口,填不满的吴城”之说。
“人烟辐辏,货物山积”是怎样一幅情景呢?可以想象,那时的碛口码头,每日里一定是船筏如云,人头攒集,北路货要此处从船上卸下运往货栈,南路货要从货栈运来装到船上。南路货大都是布匹、绸缎、工艺品、日用杂货,加上本地产的瓷铁、煤炭等等,都要从碛口运过河去,再由驴、骡、骆驼运载,输往西北各地。那时碛口镇三条主街十五条山巷的规模已经形成,三百多家店铺招牌鲜亮,门面堂皇,每一个店铺门首全都悬挂着大红灯笼。平日里,这些街巷已经足够繁华,而每逢五天一次的集日里,更是人如潮涌,摩肩擦踵,家家店铺开门迎客,数不清的小商小贩见缝插针,将各自的货摊摆在街道两边的高圪台上,各个小巷角落无不被挤占得满满登登。
到处是讨价还价、叫买叫卖的市声,到处是各种色彩与各种气味的喧嚣。那时的碛口,几乎就是一个“不夜镇”。拉运货物的驴骡骆驼白天无法通行,只能趁夜出货入货,夜色中,牲灵走动的踢踏声,各种粗细的铃铛的合奏声,赶脚汉子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吆喝声,汇合在一起,撞碎了碛口人的清梦,也迎来了碛口一次次初升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