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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舅温满荣

□ 文/图 王晓英

2025年01月08日 09:19:36 来源:吕梁新闻网 编辑:韩昊桐

我有一位英雄的舅舅,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他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每次做针线活,都是从一个黑色稠面、正面绣了桃粉色花朵的针线包里取出针来给我们补衣做鞋,用完针后,小心翼翼地把针插进去,再用布把针线包包起来放好。久而久之,那个针线包还是破损了不少。但母亲丝毫没有要舍弃的意思,反而更加珍视它。我就问母亲,为啥不换一个新的针线包?母亲说,这是我二舅留下的,看到这个针线包,就像看到了二舅。我就更加地纳闷了,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大舅和三舅,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二舅呢?

因为我的母亲在外婆家最小,我又是我家女儿里最小的,所以我的好多亲人都是只听过,没见过。比如外婆、奶奶等。而二舅更是在我母亲提到之前听也没听过的。没想这次一提,就像突然开启了母亲记忆的大门,往事一幕幕从母亲深情难过而又充满骄傲自豪的内心里涌了出来。

那是新中国成立之前,抗日战争刚刚结束,我国又面临着另一场战争——解放战争,于是征兵工作便在全国普遍展开。当时的外婆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我大舅虚岁刚达18岁,正符合当时的入伍条件。因我大舅先天反应迟钝,说话也不大利索,我二舅生来聪明伶俐,身手敏捷,于是爱子心切的外婆就“偷梁换柱”,让当时虚岁只有16岁的二舅把大舅顶替了下来。我外婆想,愚钝的大舅上了战场那肯定是命不可保,而二舅“眼活”的很,肯定能完成使命后还能活着回来。当时的外婆为了她这个“聪明”的决定,可能还欣喜了一段时日吧!

就这样,在1945年的一天,天生爱动的二舅就光荣地参军入伍了。正如外婆所料,二舅在战场上英勇抗敌,表现突出,没多久,就被提拔为队长,军人的优异品质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二舅越战越勇,身为队长的他经常是第一个冲到队伍的最前面,然后吹起冲锋号,带领着他的部队兄弟英勇杀敌,屡获殊荣。听到这样的消息传来,外婆自然喜不自胜,为生有这么出色的儿子而骄傲自豪!外婆也在艰难的生活中逐渐看到了希望,只盼着解放战争早点结束,好早日见到那给她带来无限光荣的神气活现的儿子。

怀着满满的期待,终于在1948年年底,二舅要提早退伍回家了。外婆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觉,想着二舅回来又能帮衬点家里了,年龄也大了,又想着让人张罗着娶个好媳妇,让二舅早点成家立业,过上好日子。等二舅回来的那些日子,外婆做梦都是笑着的。

临近年关,二舅终于回来了,是他的战友们护送回来的。外婆高兴之余发现了二舅的“不对劲”,三年前活泼爱动的二舅见到外婆后却神色暗淡,更让外婆不能接受的是,二舅的肩部肿得厉害,那条胳膊也几乎失去知觉,动弹不得。战友们依依惜别之后,便留下二舅在家里养伤。

二舅的胳膊是因中弹受伤的,那一次冲锋陷阵,二舅又一次吹着冲锋号冲到队伍的最前面,正当他爬在野外的一处墓堆上用尽全力吹起冲锋号的时候,敌人的一颗子弹从他的肩膀穿了进去,在战友们的保护下捡回了一条命。但当时的医疗条件,使得二舅的胳膊严重感染,再也无法上战场了,二舅只好郁郁寡欢地提前退伍回家了。

那时候我的母亲,刚刚牙牙学语,日渐失去光彩的二舅便成天在家哄我母亲玩耍,教我母亲说话。那个针线包就是二舅从部队回来时为哄母亲玩耍送给母亲的。母亲说,那时候她那么小,什么也没记住,唯独记住了二舅陪她的那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年近八旬的母亲想起二舅哄她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1949年正月,二舅伤口恶化,永远离开了深爱着他的家人。外婆从此一蹶不振,整天以泪洗面,无心顾及家人和其他几个小孩。那时候,我大舅和大姨已长大成人,而三舅、二姨、三姨和我母亲年龄尚小,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外婆却精神恍惚,更是经常的不吃饭。我母亲最小,所以常常是紧跟着外婆,外婆不吃饭她也不吃。加上那时候生活条件差,三舅身体也总是生病,导致感染了哮喘的毛病,五十多岁就被病痛折磨的早早离开了人世。二姨、三姨和我的母亲因为营养不良,身体瘦弱,感染了皮肤病,头发大多都染病无法再长,最后都变成了“秃头”。那年,村里来了一个“江湖郎中”,说是专治不长头发的病,拿着像牵牛花籽那么小的一些药丸分给三姨和我的母亲。当时的三姨十二岁,根据“江湖郎中”的药方,需要吃十二颗,爱美的三姨毫不犹豫地就将十二颗不知为何物的药丸吞了下去,满心期待着新的头发能早点长出来。谁知那十二颗药丸却要了二姨的命。而八岁的母亲,因嫌弃药丸那难闻的味道,宁愿不长头发也不吃,捡回了一条性命。后来,虽然母亲在二姨的关照下,慢慢长出了一些头发,但不戴帽子还是能看到大面积光秃的头皮。因此,漂亮的二姨和爱美的母亲长大后再也没摘过帽子。四十多岁的外婆因太过思念二舅,又生了一男孩,可惜在孩子八个月的时候又夭折了。好在愚钝的大舅身体硬朗,最后撑起了那个家。后来我的二舅被追封为烈士,外婆一家也成了光荣的烈士家属。

那天看《岚县志》,无意间看到了二舅的名字:烈士温满荣,岚县普明镇大贤村人,1930年生,1945年入伍,队长。在1948年的一场冲锋战斗中肩部中弹,受伤感染,1949年正月逝世。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又给我讲起了二舅的故事。每每说到二舅,母亲就会又提到那个针线包,又翻箱倒柜地把针线包找出来,将它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就像又一次看到了二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