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兴盛

《乌乡薄暮》是一本散文集，作者周蓬桦，集子中一篇题为《霜降夜》的散文被选入2024年全国高考语文卷。全书分为“霜降夜”“雪封木门”“盲琴师”三辑。

这本书缘于作者十多年前的一次草原自驾游，途中寻找加油站，邂逅了一个叫“乌乡”的山野小镇，他居住了半月之久。而后又多次光顾，乌乡的许多掌故传说、桑葚树、各种中草药植物、作坊和种植园都成了本书里故事中的具象。还有拜把子兄弟、裁缝、铁匠、泥瓦匠、巫师，以及民间歌手、鼓手、酿酒师、马贩子，以及潜伏于草丛野地灌木深处的各种生灵野物……都是书中叙事的元素。

人的记忆会渐渐模糊，只有文字会随着时光的推移而越发珍贵，越发清晰。在面对乌乡事物后来出现慢慢消失的现象时，书写便成了作者献给乌乡和大地上消逝事物的一曲挽歌和追记。

作者从早晨出门感觉鼻尖上突然多出了一滴清凉的泉水，开始琢磨这春天的第一滴水是从哪里来的——别样的开篇引出了诸多的故事，一滴露水能养活一株草，写出了乡村自然静谧的意境，引人入胜、新颖别致，让读者自然而然地跟着作者的文笔走进乌乡。乌乡的冬嫂性格敞亮，脾气火爆，说话直率，刀子嘴豆腐心。乌乡人敢说敢做，敢爱敢恨，不藏掖不苟且，不耍泼摆烂，摆事实讲道理，遇到不公平的事情当面揭穿，不隐忍，但过后翻篇遗忘，不计前嫌，一种典型的白山深处乌乡人的性格。喝着冬嫂自酿的桑葚酒，犹如甘洌的山中清泉，不由让人开怀畅饮，贪杯大醉。

大自然慷慨地把物华天宝赐予了这块土壤上的人们，在乌乡，连一片树叶都没有多余的纹路。车前子、蒲公英、白灵芝等这些既是草木，又是药材。泥土采集着自然的芳香，草木为乡土村民奉献着日月精华，采集和种植成了每个家庭中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从前上山狩猎，后来家中养蝎子、蜜蜂等，祖祖辈辈，乌乡人不断在森林与土地中拓展自己的生存方式。

在散文《霜降夜》的叙述中，作者和农户在院子里吃着草原黄膘烤牛肉，品尝着巨峰葡萄和冻梨，喝着桑葚酒，海阔天空，谈天说地，霜降夜给了人们生命与节气之间联系的强烈的体验感。霜降夜后，一些植物枯萎，一些事物到来，带给了人们无限的启迪和深邃的哲思。

乌乡人面对突然爆发的山洪淹没冲塌村庄残败景象时，人们不急不躁，在洪水冲塌的地方合影留念，一种面对大自然灾难时的舍弃与建设勇气的形象跃然纸上。在面对亲人的不幸离去时，乌乡人表现出了坚韧豁达的人生态度。

在《雪封木门》一辑中，大风呼啸着吹响森林，雪下欢了，屋里入睡前，妈妈的一个亲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雪花膏的香味，甜甜的，笑意绵绵的，妈妈从鼻息里呼出一丝柴火的气息，透着醉人的芬芳，一幅田园乡人温馨甜蜜的生活画卷立马显现在我们的眼前。当夜半时分，木门被风擂得山响，天地在飞速旋转，暴风雪来临。第二天，积雪高过人头，早已冻成了一面铁墙，村人拿出电锯切割大雪块，扛到屋里的铁锅里融化，千方百计地解决饮水。

最喜欢《盲琴师》，感伤的叙述把人带入传奇幻境——夕阳的余辉洒满了乌拉盖草原，草叶和花萼被镀上一层金边，一道亮丽的河流在音乐中跳舞，盲琴师在马车旁忘情地拉琴，美妙的琴声瞬间响彻整个乌拉盖的天际，这摄人魂魄的唯美画面永远留在了乡人心间。

读完全书，有一种深刻的印象：周蓬桦的散文来自广袤的自然界，扎根森林和草原，他诉说着生命的饱满、摇曳着草木的清香和散发着土壤的芬芳，弥漫着乌乡人的乡土烟火气。篇篇都是情真意切，写出了古老沧桑的大地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