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雒小平

1岁丧父，不满3岁丧母，20岁牺牲——刘泽军的故事，曾让无数人感动落泪。今天，就让我们循着刘泽军成长的足迹，去回顾他短暂的人生历程——

身世坎坷 在被爱中成长

2002年4月20日，刘泽军出生在临县湍水头镇赵家坡村。

刘泽军原名秦宇超。

刘泽军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父亲秦绳旺，是村里出了名的受苦汉；母亲赵奴娥，是一位精干利落的农家妇女。秦宇超有一个哥哥，名叫秦宇峰，不幸的是有先天性智力障碍。因而面对秦宇超的出生，父母既紧张又高兴，心里充满说不出的憧憬和期待。夫妻俩合计来合计去，最终决定给孩子取名秦宇超。他们希望，新生的孩子能够超越现实环境，托载起他们的梦想和期望。

幸福的日子像门前山沟里的溪水一样欢快地流淌。怎料祸从天降。2003年3月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突然传来噩耗，秦绳旺在村后的采石场作业时，不幸被滚石砸中当场身亡，刚学会喊爸爸的秦宇超瞬间变成了孤儿。

正等丈夫回家吃饭的赵奴娥，顿觉天旋地转，几度昏厥过去。料理完丈夫的后事，赵奴娥痛定思痛，决定再找个人家，将两个年幼的孩子抚养成人。毕竟，自己也才刚30出头。

2003年7月，经一位亲戚介绍，赵奴娥带着秦宇峰和秦宇超兄弟俩，后嫁到方山县峪口镇吴城局村，与该村农民刘卫宋成婚。两人商定，6岁的秦宇峰仍随生父姓，1岁多的秦宇超随养父姓改名刘泽军。

刘卫宋的父母皆已年近古稀，父亲50多岁时就患上了肺气肿，天一凉就出不上气来；母亲一直体弱多病，一年四季离不开药罐。因此，刘卫宋家是全村数出来的贫困户。

尽管如此，但赵奴娥觉得，只要人家不嫌弃她们母子就好。尤其是看到公公婆婆，还有大伯刘卫勤，都很疼爱两个孩子——赵奴娥终于死心塌地了，刘家人能把孩子当自家人，这比什么都强。

平日里像一潭死水的刘家，突然增添了两个活蹦乱跳、喊爷爷奶奶的小孙子，两位老人觉得真的是喜从天降，整天乐呵呵地合不拢嘴，仿佛病也一下减轻了许多。

赵奴娥新的生活，就这样平静地开始了。

然而，好景不长。这一年的11月间，赵奴娥突然感觉先前已经治好的喉咙疼痛又复犯了。丈夫刘卫宋带着她到县里和市里的医院检查了个遍，最后辗转到省城山大医院检查才得以确诊“咽喉癌晚期”。为了给妻子治病，刘卫宋可谓忙得焦头烂额。大妻姐，二妻姐，老丈母……她们都撂下了自己的家务来轮流陪侍。赵奴娥也在以最大的毅力，忍受最大的痛苦，作最顽强的抗争，打针、输液、服药、化疗……

2004年11月，罪恶的死神最终还是无情地夺走了赵奴娥的生命。刚凑起的家庭，就这样被残忍地打碎。刚掩埋了妻子，为了养家刘卫宋不得不外出打工。已到上学年龄的秦宇峰返回原籍，由奶奶和外婆帮忙照料。不满3岁的刘泽军，则留下来与继爷爷和继奶奶冷暖与共相依为命。

继爷爷和继奶奶虽然年老多病，但是真心地疼爱小泽军。两位老人宁可自己千般辛苦，也不肯让小孙子受半点儿的委屈。

失去了妈妈的小泽军，似乎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一些。他从小乖巧听话，十分勤快，奶奶做饭，他会跟在屁股后面帮着搂柴火；爷爷掰玉米，他会跑着捡玉米穗；伯父放羊回来，他就会挥舞着小羊鞭跑着拦羊。

小泽军在爷爷奶奶陪伴下一天天地长大。5岁时，两位老人想也该让小孙子去城里上个幼儿园，于是，就叫儿子刘卫宋把小泽军送到家住离石的小女儿刘卫娥家。他们希望小孙子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离石城的姑姑家虽然比不上城里的人家富裕，但条件要比村里好多了，住房也宽敞明亮。小泽军感到非常的舒服和快乐。

姑姑已提前联系好了一家幼儿园，这家幼儿园有个好听的名字：春乐幼儿园。

春乐幼儿园离姑姑家不太远，坐上姑姑的电动车穿过两条小巷就到。走进幼儿园，四周的墙壁上都是栩栩如生的图画，院里有旋转滑梯，摇马，跷跷板，荡悠悠的秋千，教室里还有数不过来的玩具。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热情友好，老师都像妈妈一样和蔼可亲，小泽军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

在幼儿园，小泽军的天性得到了尽情地释放，他天真烂漫，活泼开朗，他学习认真，善良友爱，深受老师和小朋友们的喜欢。

星期天，姑姑还会带着他到公园游玩，在碧波荡漾的湖里开游船，划开一道道快乐的波浪，或者去坐小火车，轰隆隆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2006年，幼儿园欢度“六一”儿童节，小泽军还被评为“优秀幼儿”，高高兴兴地捧回了一张小奖状。

时间就像坐旋转滑梯一样地欢快，在离石春乐幼儿园度过了一年。2007年9月，刘泽军告别已生活了一年的离石城，返回方山去上小学。

重回老家，见到好久没见的爷爷奶奶和伯父，一阵暖流涌上心头，两行热泪滑过他稚嫩的脸庞。

第二天，吃过奶奶做的面条烩菜，刘泽军就跟上爷爷，到颇负盛名的张家塔小学去报名。那一天，爷孙俩幸运地遇到了张家塔小学校长高永宏。

高永宏校长清楚地记得，开学那天，他正在检查学生报到情况，突然发现有一老一小嗫嗫嚅蠕地来到学校。爷爷有六七十岁了，伛偻着腰，呼吸困难，刘泽军紧紧揪着爷爷的后衣襟，怯生生地缩在爷爷的身后。

高校长了解了老人的家庭情况和孩子的身世，悲悯之心油然而生，立即安排人给刘泽军办理了入学手续。然后，告诉孩子的爷爷，往后的事就交由学校管理好了，放心地让孙子在这里上学吧。一切办理妥当，高校长又把代一年级班主任的妻子杜玉琴叫来，把刘泽军亲自交到她的手里——妻子性格温和，教学经验丰富，他觉得这样安排自己更放心一些。

张家塔小学是方山县峪口镇西部山区唯一的一所寄宿制小学，学校服务周边的十几个村庄，全校共有师生400余人。在方山县，张家塔小学是一所很有名气的学校，也是一所教学质量可与城里小学比肩的乡镇小学。

从2007年到2011年，刘泽军在这里度过了近4年的小学生活。

吕梁人同情弱小的传统，在张家塔小学体现得淋漓尽致。遭遇不幸的刘泽军，得到了高校长夫妇和全校师生的关爱。

比如，看到他衣服磨破了，杜老师就会拿出针线包及时补好；看到他需要什么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了，老师们都会掏钱给他买；看到他郁郁寡欢，同学们就会拉上他一起去打乒乓球，或一起玩拍元宝。当然，不管是谁有了好吃的零食，也都忘不了拿出来和他一起分享。

高校长夫妇对待刘泽军，更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有一天，有老师反映刘泽军的一只耳朵听不见了，高校长闻讯，立即骑上摩托车带上刘泽军火速赶到县人民医院进行检查。经医生检查，原来是刘泽军在掏耳朵时，不小心把耳鼓膜给弄破了，幸亏就诊及时，不几天就恢复如初。

至于平时有个头疼脑热，杜老师更是第一时间就带上刘泽军去卫生所就诊。

有一次写作文，语文老师布置的题目是《我的妈妈》，同学们发现刘泽军在偷偷抹眼泪。大家一下想到刘泽军早就没有了爸爸妈妈，于是就和老师商量，把作文题目改成了《我的爷爷奶奶》或《我的外公外婆》。看到大家这么理解和体贴自己，刘泽军感动地站起来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张家塔小学这个温暖的大家庭里，刘泽军逐渐融入同学们当中，黝黑的小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据高永宏校长回忆，刘泽军刚入学时，明显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他不仅年龄小一岁，个子长得小，胆子也比其他同学小，不爱说话，显得十分自卑。在老师和同学的关怀下，他逐渐走出了自卑，第二年过“六一”时还被评为“优秀少先队员”，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走上主席台，激动地从校长手里接过奖状，刘泽军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光荣”的含义，也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此后，他更加努力了，不仅在学习上，在体育、绘画等方面也都取得了显著的进步。在高校长收藏的刘泽军的遗物中，有这样几张刘泽军在张家塔小学读书期间获得的奖状：

2008年，刘泽军同学被评为“优秀少先队员”；

2010年，刘泽军同学被评为“绘画优秀”；

2010年，刘泽军同学获得“三年级男子跳绳第一”；

2011年，刘泽军同学被评为“三好学生”。

这一切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人们，升入三年级后，刘泽军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优秀学生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一个孩子被爱滋养，那么在孩子的心灵世界里，就一定会生长出爱的花朵。

这在刘泽军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此后，同学们发现，每当轮到刘泽军值日，他总是把教室清扫得特别干净，把桌凳摆放得特别整齐。

大家还发现，平时校园里脏了，只要刘泽军看到，他就会拿起扫帚默默打扫干净。

语文老师王利利既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实在忙得够呛。刘泽军看到老师这么辛苦，就会在活动时间，像个大哥哥一样陪着孩子玩耍一会。

到了秋天，学校的食堂里会买回很多的土豆、萝卜、白菜等蔬菜，然后贮存到菜窖里。做饭时，厨房阿姨需要到菜窖里把菜取出来，刘泽军看到阿姨取菜很费力气，就常常会跑上前去帮一把。

刘泽军虽然身小力弱，但教室里的饮水机没水了，他会积极帮忙去换水。班里、学校有什么脏活、累活，刘泽军总是不怕脏不怕累，一马当先冲在前面……

2008年冬季，有位爱心企业家给学校捐赠衣服。发放时，同学们都在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只有刘泽军向老师提出想选两件大人穿的衣服。原来，刘泽军一心想着给爷爷奶奶拿回两件新衣服穿。

有一次周五放假，厨房阿姨发现刘泽军没有吃学校分给他的鸡蛋，而是把鸡蛋悄悄地放进了书包里。阿姨觉得十分奇怪，就把这一情况报告了高校长。高校长一问，才知道刘泽军想把自己的鸡蛋带回家给爷爷奶奶吃。高校长知道了原委，大为感动，就嘱咐厨房管理员每到周五放假时给刘泽军多分两个鸡蛋。

2010年秋季，高永宏校长从张家塔小学调到横泉小学担任校长。为了便于照顾刘泽军，第二年就把刘泽军从张家塔小学转来横泉小学就读。

横泉小学位于横泉水库南岸，不仅是方山县的重点学校，也是方山县的“窗口”学校。横泉小学条件优越，刘泽军在这里得到了进一步的成长和教育。

来到新的学校，新的环境，刘泽军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给高校长长脸。于是，刘泽军在学习上更加刻苦用功。同学们常常看到，刘泽军一个人在住宿楼下的树丛边背诵课文。

数学老师张丽丽回忆，刘泽军不仅善于思考，数学成绩优秀，而且还乐于帮助同学，他经常和同学一起讨论数学难题，慷慨地分享自己做题的方法和技巧。

在横泉小学的一张校报上，还登载着小记者刘丁丁采写的这样一则新闻：一天，刘泽军在下楼梯时，由于跑得快，不小心把脚给崴了，脚踝肿胀得不能活动。高校长知道后，立即驾驶摩托车把他送到医院进行拍片治疗。

刘泽军也越来越自信了，不仅学习成绩稳居前列，而且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活跃，篮球，足球，乒乓球，操场上常常能看到他和同学们一起活动的身影。

学校的图书阅览室，也是刘泽军喜欢光顾的地方。在同学们的印象里，刘泽军非常喜欢看描写英雄传奇故事的书籍。

刘泽军四年级时的语文老师牛晓云至今记得，在学了《我的战友邱少云》一文后，刘泽军在日记中写下这样一段话：“我要向邱少云学习，学习他宁愿烧死自己，也不暴露目标的精神。”崇拜英雄的种子，也许就在那时候播撒在刘泽军的心灵里。

在高永宏校长的关怀下，刘泽军于2013年7月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小学阶段学业。

学校拍毕业班照时，此刻，看着颇有几分帅气的刘泽军，往事一幕幕出现在高校长的脑海里——整整六年了，一个贫苦怯懦、胆小自卑、拖着鼻涕串的小屁孩，成长为一个勤奋好学、阳光开朗、充满自信的英俊少年，高校长的心里感到无比的欣慰。

2013年9月，刘泽军升入方山四中，开学那天，高校长亲自开车把刘泽军送到学校。高校长认识四中的校长任志龙和班主任康海军，他特地找到他们介绍了刘泽军的情况，请求他们多予关照。

由于小学基础扎实，再加自觉勤奋，刘泽军很快就适应了初中生活。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他就在全年级两个班里考了第一，在同学当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刘泽军的班主任康海军老师回忆：

刘泽军学习认真，思考能力强，从入学到毕业，在两个班中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前几名；

刘泽军特别能吃苦，学校的脏活累活抢着干，舍身子，不惜力气；

刘泽军真诚善良，心直口快，老师平时要了解班级情况，刘泽军反映的最为真实可靠，似乎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什么秘密；

刘泽军年龄比其他同学小一岁，个头也比其他同学矮半截，却要比其他同学成熟、懂事。比如他生活特别节俭，平时在灶上吃饭也是拣价钱便宜的菜。有一年过中秋节回家，路过焦化厂时还顺带捡了一编织袋废兰炭，扛回家供烧月饼用。

周末放假，刘泽军是唯一没有家长接送的学生。通常情况，他都会借用老师的手机给爷爷打电话，告诉爷爷自己坐班车回家，叫爷爷不要担心。然后自己坐班车或搭顺路的拉煤车到张家塔，再步行5里山路走回家。

有同学回忆，有段时间，为了省钱，刘泽军连晚饭都不吃。康海军老师知道后，每到晚饭时间，都会特地把他喊到餐厅，给他买来饭菜“监督”他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