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 文艺副刊

◇背影

忆 慈 父

□ 王丽丽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十三年了。

父亲叫王守义,犹如他的名字,父亲一辈子仁义正直。他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末,幼年相继失去父母,不堪哥嫂的冷眼,十五,六岁时就外出流浪,四处碰壁,凭着他完小生的水平,勤奋努力的性格,以及在数字方面的天赋,在时代的激流中横冲直撞,阴错阳差就把自己撞成了粮站的小保管,成为1949年以前参加工作的干部,从而摆脱了祖祖辈辈的贫农成份,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我们后辈几代人的命运。

自记事起,父亲就在罗村粮站上班,那时的粮站是很繁荣且繁忙的,父亲不知多长时间才能回村里一趟,在我模糊的记忆中,小时候看见父亲回家就躲着跑,父亲总是慈祥地让我叫“爸爸”,那时的我总是僵在那里不出声,现在回想起来我是多么的不孝,为什么不曾在能叫父亲的时候多叫几声。直至六、七岁时,因为村里没有幼儿园,我跟着父亲和二姐去罗村上学(那时父亲在罗村粮站上班,二姐在罗村公社上班),那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学习上没什么压力,无忧无虑的成天和小伙伴们到处撒野,上山偷果子,下河捉蝌蚪,到处都有我们欢乐的叫声和笑声。我和父亲的相处也是空前的亲近。母亲口中的父亲是脾气不好且有点重男轻女的,可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在已经有三女三儿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嫌弃我这个多余的女儿,对我的宠溺简直就是纵容,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父亲每天给我一毛钱的零花钱,在现在的小孩眼里一毛钱估计就不叫个钱,可在我们小时候每天一毛钱能买回十几块水果糖的,在小镇上那可是很让小伙伴们羡慕的,父亲每天的一毛钱让我的童年无比甜蜜。我从小爱看闲书,去粮站办事的人看见我手里捧着书,就会当着父亲的面夸我爱学习,人家随口的一句客气话,父亲是很相信的,他会无比自豪、无比宠溺地看着我,当真地说“嗯,就看我的这个小汝子成个材地吧”。他的这句话,对我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造成困扰,因为长大后的我并没有成了什么“材地”,只是成了个很普通的人,念了个很普通的大专,做着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很长时间里我都很自责,觉得对不起父亲,辜负了父亲对我的期望,这个想法折磨了我很长时间,直到后来我当了母亲才知道,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样高看自己孩子的!

记忆中父亲也曾对我动过一次手,那一年不知流行一种什么传染病,据说吃红霉素可以预防疫情,父亲也托人买了一瓶红霉素,花了整整十块钱,然后逼着我吃,那时的我特别笨,一粒药片在嘴里转过来转过去就是咽不下去,反复几次后就不肯配合了,父亲现场教学,好说歹说,我就是不吃,父亲气急了,那次是他对我唯一的一次动怒,也是唯一的一次动手,气急的他狠狠地扬起胳膊,手掌虽然是轻轻地落在我背上,我却委屈的好几天不理父亲,我不能接受的是父亲对我的那种态度,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觉得他可能是不再喜欢我了。药最后没吃下一粒,就连父亲每天给的一毛钱我也好几天拒绝接受。为人母后,每当孩子们有点小病小痛,我彻夜小心翼翼,辗转反侧不敢入睡的时候,就会想到父亲当时的心情,他那时该是多么的提心吊胆,多么的焦灼啊!恨自己当时怎么就不能吃下那些药片,安慰一下一个老父亲对孩子深深的爱和担忧,我是多么的无用,多么的不懂事啊!

母亲口中的父亲是胆小的,迂腐的,怕死的,拎不清的。父亲在粮站工作了一辈子,每月清库父亲都要把余粮上交,从来不会考虑家里还有七个正长身体的孩子。记得有一次我偷偷的问父亲,“每月清库又没有人知道余亏,都是由你说了算,为什么不把余下的粮拿回家一点,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父亲不高兴地说:“我是共产党员,怎会干那种事?”那时的粮站有点像现在的超市,印象中父亲中午就没有休息过,常常是正吃着饭,来了领粮的人,他就会放下饭菜去给别人发粮,饥一顿,饱一顿,冷一顿,热一顿,长期的生活不规律,让父亲积劳成疾,一办离休手续就办住院手续。父亲一辈子没有过了一天舒适安逸的生活。工作中他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生活中他平平和和,与人为善。他走了,留下的是我们那一道川人的盖棺定论“老王是个好人”“老王是个实在人”……

时光荏苒,当年的懵懂少年已过不惑之年,经过生活无数次地锤炼,终于明白对父亲最好的怀念就是好好生活。珍惜值得珍惜的,做自己应做的,放下该放下的……我们可以选择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做一个努力上进的人、做一个热情洒脱的人;努力做最好的自己,保持好的心情、好的心态,把每一天过得多姿多彩、平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