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霑有歌《沧海一声笑》,我喜欢得不得了。
很多年以前,我独自在影院看电影,电影名《笑傲江湖》,是依着金庸小说《笑傲江湖》改编而来。那时候,因为喜欢,所以对《笑傲江湖》的情节能倒背如流,电影的改编,自然是大为不同。我一边看,一边暗自腹诽。突然间,眼前阔大的银幕上,滔滔江水,无边无际,江上有船,船中有人,人是老友,老友知己,携手归隐,却不容于江湖,后有追兵,前路茫茫。当此时,刘正风曲洋二人,从容不迫,把酒言欢,琴箫合奏,共唱一曲《沧海一声笑》。
歌曰:“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胜谁负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从没有听一首歌,听得人如此心痒难搔,欢天喜地。一曲歌尽,我忍不住微笑、大笑、狂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念头都明快简单起来,我快乐极了!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带;我们也将离开这个世界,什么也不会带。现在念念不忘的许多东西,没有一样可以永伴左右;烦恼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一件可以永远跟随我们到生命的彼岸。那么,那样紧锁愁眉又所为何事!
就像笼中鸟,喋喋不休地,歌颂且满足于笼中的安逸,双脚在方寸之间踱步,双眼看不到远方,双翅只是偶尔扑闪一下。为着每日里多了几粒米而欢呼,为着主人露出的笑脸而心喜,为着能如何讨的这些欢乐而冥思苦想。然后,以拥有这些而当作自己一生的目标,为之而患得患失,愁眉不展。却忘了,世界本来是,那天空蓝天,那任意的飞翔。
佛说:一念之间,天堂地狱。一念有多久?0.018秒!红尘之中,生而为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本当尽情尽兴地享受这种快乐,可惜很多时候,却不知道该怎样来做。绝大多数时间里,把自己的生命弄得乱七八糟、无聊无趣。不敢在快乐的时候开怀大笑,也不敢在忧伤的时候放声大哭。自动或被动地钻进流水线上造出的套子里,游荡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中,僵尸一般。天堂地狱在那里,选择在自己;0.018秒之间,不去选天堂,却直堕地狱。诸佛万圣,谁又能救!
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在他的《沉思录》中写道:“很快,你就将化为灰尘,或者一具骷髅,一个名称,甚至连名称都没有,而名称只是声音和回声。”同时,他验证了这句话的准确无误:古罗马帝国灰飞烟灭,他本身也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当年的繁华荣耀仅仅留下了一点点的痕迹,而这些,也终将随着时光流逝而湮灭。克里希那穆提说:“所有事物都是无常的,没有一件事情是持久的,永远都存在着变化及死亡。” 既然生命是如此不可捉摸和虚幻,那么,为着欲望不能满足,功业不足以流芳而中夜徘徊,岂不愚痴!
何不循本心,自由去生活。生命,本就是生活点滴汇聚而成,定要活泼有趣,方算没辜负。怎样的活泼有趣?——花开有花开的妩媚,花谢有花谢的娴雅。饥来吃饭倦来眠,水在瓶中云在天。
大江滔滔,风急帆悬,老友知己,斟酒高歌。岂不正是老天最丰厚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