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艺副刊

一帘春雨(外二章)

□ 方华

春雨霏霏,在窗外扯起一道雨幕。望着窗台上溅起的水花,耳边想起一首老歌:“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山谷里的小溪哗啦啦啦啦啦、哗啦啦啦流个不停。小雨为谁飘,小溪为谁流,带着我满怀的期待……”

一场缠绵的雨,粘滞了春天的脚步。在沿江江北的这座小城里,我盼春的心情同窗外含苞的桃花一样急切。正是“草色遥看”的时节,眺望远方,似见绿意涌动,想那湖堤江岸,该是柳色如烟了吧。

心中在想,这时候如果是在江南,坐在飞檐翘壁的花格窗下,看雨水沿青黛的瓦沟顺檐而下,在廊下串起一条条水晶珠链,也该是别有一番情致的。或许还可看见,一位撑着油纸伞、穿蓝底白花的女子,在戴望舒的雨巷里走过,散发着丁香一样的芬芳。

探春的欲念像朝南墙角那丛露头的小草,虽被风雨阻挡,但仍按捺不住地绿了心情。在芳草青青的心境里,二月的雨是不恼人的。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春雨飘飘的时刻,可以凭窗临风,在一片潮湿的氤氲里,让每一根张开的毛孔感受春天的气息。“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春雨绵绵的光阴,最适合翻开一两卷唐诗宋词,让平平仄仄的雨声,为时光添加诗情画意的韵脚。“终日昏昏醉梦间”,“偷得浮生半日闲。”春雨靡靡的日子,也可以坐在窗口,听着雨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凭心中那根返青的藤蔓颤颤悠悠地向上缠绕。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眼前这随风潜入的这些水精灵,润了土地,润了禾苗,更润了心田。深夜,听雨点敲打窗棂切切声,似是要告诉,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正在三月的路口等我。

一池春水

在阳光暖暖的润泽下,这一方沉寂的池塘渐渐生动起来,像一块美玉,镶嵌在岁月的衣衫上。

塘在山脚之下,有溪注入。一场春雨过后,被冬消瘦了的身子开始丰腴,像一位二八少女,渐显身材的婀娜。婀娜的还有塘边的柳,弯下身子,在清清的池水里梳洗她芊芊的秀发。

有垂钓者静坐柳下,像一位入定的禅者,他以一份闲散的心情,等待那条活蹦蹦的春天,压弯那杆伸向季节深处的玉竹。

更闲散的是一条水牛的蹄足,毫不经意地,在酥软的土地上描下一朵朵梅花的水墨。经过池塘时,它一定是突然感觉到了口中青草的多汁,“哞”地一声快乐,惊飞了树上的两只黄鹂。

有牧童横坐牛背,手中的柳条儿轻摇,渐行渐远中,似有笛音传来,袅袅地隐入山黛雾霭。

静谧之中,一树桃花水边绽放,她们把美丽打开的细微之音,还是惊动了三两只多情的蜂蝶,他们要把春天酿成爱情的甜蜜。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几只黄绒绒的小鸭从柳条下穿出,叽叽喳喳地说着童趣,像一篇春天的美文中快乐的动词。

有捣衣声从对面传来,山摇水晃,柳摆花颤。青石板上,一位穿红袄的少妇,在池边蹲成春天画卷中最炫目的色彩。她顺风抖开一幅鲜艳的床单,人间的春天就呼啦啦地展开在我们面前。

一树桃红

像一位怀春的少女,把小小的心事敛成粉色的花骨朵儿。站在向阳的山坡,顾盼斜睨那条朝南的小路。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那穿青衣的翩翩春公子,你为何步履迟迟,可知一树桃花为你的守候?一位乡间女子的春色,已胜却皇宫后庭的万千粉黛。

或者是,坐在烟雨朦胧的窗口,托腮凝眉,让一抹胭脂悄悄地飞上玉白的脸颊。画面应是黑白的主调,像一部老电影,在岁月的银幕上放映。有音乐响起,是留声机的声音:“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这位剪辑师,了无痕迹地将季节切换。时光陡转,满屏生辉。一部叫《春天》的爱情大片就在天地山河间上映。桃花开了,开在春天的高潮处,也或是,把春天开向高潮。

起先一定是羞怯的,一点一点地打开心事,一点一点地绽放情愫,把初开的情窦,藏在墙角屋后,掩在林间丛中。随即是迫切的,在和风传来的暖意里,在空气中流淌的蜜意里,花枝乱颤。最后,终在阳光的拥吻下,把最纯最真最美最鲜艳的爱,交给春天。

一树桃红,一树少女的芬芳,在她炙热浪漫的爱情里走过,谁还能把持住自己心中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