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静

又是一年深秋时。

每到这个季节，上下班路上总能望见火红火红的柿子缀满枝头。

我在山里一所乡镇中学教书，第四个年头了。这天清晨，我去上班，穿过层层叠叠的山，走过弯弯曲曲的路。深秋里，气温越来越低，视野越来越逼仄。唯一能给人温暖的，就是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的柿子树，不管是高大挺拔的，还是细小伶仃的，都同样硕果累累。真一片壮观！那沉甸甸的红玛瑙挂满枝头，压得枝丫都垂向地面，仿佛下一刻就会“咔嚓”一声，珠宝散落，满地火红。

偶尔会遇到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在公路边卖柿子。寒风里，他们简单地用木板和砖头搭一个卖货架，上面摆满了柿子，一层一层地像金字塔一样地摞起来，直到最上面只能放一个大柿子；或者是用购物袋装起来，满满一大袋子，整齐地码在简易货架上；还有更随性的，直接摆在地上；有的甚至是直接从树上掰一个枝丫，上面挂满了柿子，颗颗鲜活饱满，仿佛在告诉人们，这就是它的来源之处——大自然。

他们在路边摆摊，从不吆喝，只是静静坐着。偶尔有车子停在路边，车里的人探头问价格，他们便面露笑意，就像介绍珍藏多年的宝贝一样，自豪地夸耀着自己家的柿子。他们拍着胸脯，发自肺腑地告诉你：这货，真的好！

越往山里走，柿子树越多。山里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棵柿子树，有的在院子里，有的在路边，有的在田里，甚至你往半山腰一望，都是一片片、一簇簇火红。

这一片片、一簇簇火红，昭示着这里曾经兴旺热闹的过去。但如今，山里越来越萧索,即便是枝头鲜活欲滴的柿子，也掩盖不了树下早已荒芜的院落。杂草丛生，院墙坍圮，早已是人去屋空。

十一月的寒风里，漫山遍野灰蒙蒙的，独留枝头点点红。

但总有一些人，他们还留在这里，像十一月枝头的柿子，周围满是萧瑟，却依旧生机勃勃。他们日复一日，春耕夏作，滴汗成雨，在忙碌中等待秋天。除了田地里来自汗水的收成，还有自然的回馈：山楂、枣子、核桃，以及那一个个柿子。

他们守护着自己开垦的这片田地，以及关于这里的记忆。是守护？还是牵挂？也许还有什么别的缘故吧，他们一直留在这里。

我终于停下来，走到柿子摊旁边。那摊子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妈，脸上皱纹丛生，穿一件灰蓝色灯芯绒上衣，戴一顶黑色针织帽。

见我走来，大妈站起身，顺手拿起一个柿子，龇嘴笑着：“姑娘，尝一个！这个软溜溜的！”

我拿在手里，那柿子软嫩嫩的，光滑的细皮就像兜住了盈盈的一汪水一样！我小心翼翼地剥开一个口子，黄色的汁水就涌了出来，赶紧“吸溜”一口。

惊艳！这也太好吃了！

我来不及说话，惊喜地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