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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得菜根香

□ 李 峰

2020年06月07日 09:48:14 编辑:

春光不负,春天的早晨,再一次鸟语花香,春光无限。

春风吹拂,去年的老葱抽出了嫩绿,刚刚煮出来的老咸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早市上,细心的农人把甘草裁成一小节一小节,用绳子绑在一起,细一点的30元一两,粗一些的50元一两。甘草是春天打凉泄火,润喉清肺的佳品。记得小时候,每到干燥的春日,父亲就要给我们泡起甘草水,淡绿的甘草水,噙在嘴里甜嗖嗖的,那是童年的甜味。

在地里挖甘草,是非常辛苦的,经常会把手指上蹭起几层皮,城里人是吃不了那份苦的,也找不到生长甘草的地方。品质好的甘草要有独特的地脉和气候,我的老家汾阳是“汾甘草”的产地,很有名气。为什么许多药剂中会开出甘草呢?我想大部分的中药都是发苦的,加一些甘草进去,煎出的中药汤汁,会发甜,易于入口。特别是大人们哄小孩子喝汤药,会哄小孩子说:喝甜甜水。苦中带一丝甜味,也就喝下去了。在春日里,喝一些甘草水,比吃西药和润喉含片,效果要好的多,也没有任何副作用。

偶尔遇到品相好的甘草,我总会多买一些回来,一下喝不完的,可以放到冰箱里冷冻起来,既不会生霉,又保持了甘草的水气。到炎热的夏天泡起,放凉了,等睡过一个午觉起来,一口气喝下一杯,更是清爽无比。

三月的田野,最先睁开眼睛的是那些野草和野菜,是它们以谦卑的姿态,向春天发出邀请。春天的早市上,最让我心动的是乡农们刚刚挖出来的野菜,依然是那些摊位,依然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也依然是那些刚刚挖出来的野菜。很多过往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买好的莴笋、蒜苔、黄瓜等,路过那些卖野菜的摊点时,盯着地上的那些野菜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也叫不上名来,大多看看也就走了。而我却蹲下身来,亲近着那些不起眼的野菜,一边与卖菜的乡农聊天 ,一边帮着他们拣菜,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这些日子里,老家能见到的野菜有苜蓿、茵陈、荠菜、山芥。前两种我小的时候就吃过,到现在还在吃。苜蓿和茵陈都可以凉拌,也可以加生面做成拔烂子。把买回来的苜蓿和茵陈,挑捡一遍,用清水洗净,搁在一个漏筐里,放到一个凉快的地方,大约一小时后,把菜倒入菜盆,空过水的野菜不湿也不干,加一些生面粉进去,边加面粉边用手搅拌,直到野菜都穿上面粉的衣裳。然后,在笼篾上铺一块笼布,把拌好的野菜均匀地铺在笼里,蒸15分钟左右即可。蒸好的野菜拔烂子,晶莹剔透,形如蚕蛹,香气四溢。这时,就可以揪起笼布的四个角,把蒸好的拔烂子,倾倒在一个菜盆子里。刚蒸出的野菜拔烂子,直接食用时,可以加点辣椒酱和老咸菜,味道更佳,也可以凉冷后炒着吃。

炒拔烂子之前,要准备好一些葱花和蒜沫,把烤干的核桃仁在砧板上切碎,还要准备一些莲花白,切成条或丁,洗净空掉水份,然后,在炒锅里加些花生油或菜籽油,待油温升高后抓一把葱花进去煸炒,香气飘起来时,把莲花白先倒进炒锅,加入调料翻炒几遍,旋即把野菜拔烂子平铺在莲花白上,再把准备好的蒜沫、盐和切碎烤干的核桃仁覆盖在上面,先用慢火焖一下,之后,加大火力翻炒几遍,一锅炒拔烂子就做好了。炒出的拔烂子,色泽黄润,香味十足,老少咸宜。

这等食物,既是药膳,又可果腹,吃起来香酥嫩滑,入腹后滋润肠胃,易于消化。所以,多少年来,在坊间很是流行。现在的城里人,也都喜好这一口。邻近的乡农一大早到田里摘一些苜蓿和茵陈,就拿到早市上去卖,价格还挺好的,利润一点也不比其它菜品差。当然苜蓿菜还可以凉拌,在开水锅里焯一下,即可食用,清清爽爽的。

山芥和荠菜,认识的人就更少。这两种野菜,根部暗红,叶子如锯齿,长得大一点的叶子有一根中指长宽。虽说它们长得相似,但明眼人还是一看便知分晓。这两种野菜,洗净在开水里焯一下,凉拌上口感很好。我有一位在城里做茶叶生意的农民朋友耀杰,前几日,回到老家北上达村。老母亲就为他拌了一盘荠菜,耀杰问母亲:这是什么菜?母亲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和你爹吃了几十年了,肯定没有毒。耀杰笑了,他从百度上查到了这种野菜叫荠菜。那几天,刚好我收到一本《医食参考》杂志,其中有一段讲到了荠菜百合粥。说荠菜具有和脾、利水、止血、明目的功效,可宽肠通便,降压防癌。还介绍了用荠菜、百合、粳米和白砂糖熬制荠菜百合粥的方法。配方如同中药,都写着原料几克几克。但我觉得耀杰母亲拌的荠菜最好,最不失野菜的特性,也是最好的一盘药膳,更符合“三月三,荠菜当灵丹”的根本。

生活中,我更喜欢那些奇妙的野趣。吃野菜,也算一种野趣吧。多年前的一天,我与文友守林先生等一帮朋友到庞泉沟玩,到达时已近黄昏,找到一处民宿住下来。随后,大家一起到野外散步。守林先生对大家说:你们玩,我去别处给你们整几个菜,钓几条鱼回来。大家听了很茫然:这荒郊野岭,你到哪整菜钓鱼呢。

到晚饭时分,守林先生手里捏着几把野菜回来了,说这就是咱们今晚的下酒菜,随即送到厨房。然后,他从小车的后备箱里取出鱼杆,向一个小水沟走去,我尾随其后。守林先生是老家有名的钓手,爱好除了写文章就是钓鱼。只可惜那天他走得急,忘了带饵料。我想:完了,这鱼是吃不成了。但他不急,说我自有办法。随后跑到草丛中,很快就抓了几个蚂蚱回来,然后,把蚂蚱穿在钓钩上,把鱼杆伸到水沟里,很快就钓起了几条小鲫鱼。有几次,他在钓钩上,一次穿入两个蚂蚱,一下就钓起一双鲫鱼。

那天的晚餐,我们就吃着野菜,品着新鲜的小鲫鱼,喝着鱼汤,抿着小酒,海谝海说着。以后,每每在早市上看到那几样野菜,我都会想起我和守林先生在庞泉沟吃野菜喝鲫鱼汤的情形。也让我多年来,更加钟爱那些春日里的野菜,更加喜欢那充满着泥土芬芳的早市。

野菜是简单的,吃法也是简单的,清清爽爽的如一抹抹的嫩绿,养人养眼。古人讲嚼得菜根香,百事皆可做。经历过人情冷暖,走过风风雨雨,更觉得此言不虚。如今我年近花甲,心境平和安宁,更加渴望拂去尘埃,嚼得菜根香,拥抱简单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