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荷记
□ 方华
一直记着,要去大渔滩看荷花。
秋初的日子,当地的朋友打来电话,说荷花已是盛开期,再不来就要谢了。于是,急急地驱车前往。虽是初秋,依是赤日炎炎,但消减不了我观荷的急迫心情。翻过城东郊山岭,车子离开坦途,进入一段沙土路。路到尽头,一片滩涂就展现在眼前。
打开车门,带着潮湿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而风中袭人欲醉的,是浓郁而清新的荷香。放眼望去,那婷婷之荷如碧浪般涌入眼帘,粉红的荷花或含苞欲放、或曼舞盛开,让人陡然间忘却了身外的暑气。
翠绿的荷叶,直涌到天边;而娇美的荷花,在骄阳的映照下,更显得艳丽。只一眼,就真正地领略了杨万里诗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境。荷叶之绿衬托着荷花之红,给人的视觉带来强烈的冲击。而与天宇相接的无际荷叶,气象又是如此宏大,让站在岸边的人显得渺小,深感天地之壮阔,胸襟立敞。
据悉,大渔滩湿地原是350年前十多个圩口和山洪的行洪区,因长期淤积而成滩涂,是保存较为完好的一片典型的滩涂湿地。岁月变迁,草木峥嵘,每至夏秋相交之季,这里形成满水泊野荷争艳的美景。
在荷花丛中的堤埂上漫步,用手中的相机不时捕捉荷花美丽的身影,有点目不暇接的感觉。荷花在风止时的娴静,风动时的妩媚,含苞的羞怯,绽放的热烈,无一不摄人心魄。荷叶丛中和水边,有我熟悉的菱角、浮萍、荸荠、茨菰、菖蒲、芦苇等多种水生植物,白色的菱角花、黄色的浮萍花也正盛开,点缀在荷边的水面上,让水泽显得丰富多姿。
“荷花菱蔓满全湖,翠鸟依依醉碧波。”荷叶下,有几只水鸟在嬉戏,见人走近,忽地展开羽翼,在水面上划出几道水纹,钻入密密的绿荷深处。两只白鹭追逐着,在蓝天之上上下起舞,最后滑落在远方的苇丛中。树上的蝉鸣、滩地深处的蛙鸣,更衬托出大渔滩湿地的幽静。
地处偏僻的大渔滩,见不到人迹。同行的她四顾感叹:这么美的景观,怎么没人来呢?确实,荷开烂漫的大渔滩依然显得空旷沉寂,这种自然野生、未经雕琢的状态却令我喜爱。在我眼里,大渔滩就像是一枝出水之荷,天然去雕饰。
缘岸行走,不知不觉转到了对岸河湖相夹的一道堤埂。绿树丛中,竟现出孤零零的一间老旧青瓦房。走近,见屋前的竹椅上坐着一位瘦削的老者,正在树荫下纳凉。老人身边的水湄,有一只称作“腰子盆”的小舟静静地泊在密密的荷叶下。
与老人攀谈,得知,这堤埂上原是有一所小村庄的,村里人羡慕城里的热闹生活,早都拆迁搬到附近的城镇去了。老人说,这里的空气多好啊,你看这夏天都不要空调风扇。和老人攀谈套了近乎,坐上仅能乘坐两三人的“腰子盆”,老人竹篙一撑,小舟便离岸入了荷叶丛。
荷荡中本是没有路的,小舟行处,荷叶便在船头向两边闪开,现出荷下的清清碧波。坐在舟中,荷叶高过人头,充塞鼻息的满是荷的清香。遇到成熟的莲蓬,老人便将船撑近,或是用竹篙将蓬竿儿钩过来,让撑着一把小花伞坐在舟中的她采摘。让人情不自禁地吟道: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初生的叶卷如苞的小荷尖上,会看到静立的蜻蜓,正是杨万里的诗意。舟中仰观绽放的荷花,则每一叶花瓣都好似透明的。风起时,粉红的花瓣舞动,在蓝天的映衬下,宛如裙袂飘飘的舞女。
老人让不时赞叹的她采几朵荷花,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说掐下一朵美色就少了一个结籽的莲蓬,不忍心。老人于是让他采几片荷叶回去,说将这野生的荷切成丝泡茶,特别的清香解暑。
弃舟上岸,告别老人。与她头顶宽大的荷叶在荷丛中沿原路返回,快意的心境里,便觉得我与她是两朵艳阳下行走的荷,清凉的诗意如泉般涌自心底。
回望整个大渔滩,蓝天白云,白鹭飞翔,轻风吹拂,水波漾漾。这宛如唐诗宋词般优美的境界,让我步步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