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决裂

齐王准备灭亡周室！

孟尝君从赵异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又惊又怒，不禁骂道：“他是疯了吗？”骂归骂，劝谏还是必要的，他急忙入宫求见齐王。

齐王一见孟尝君，就笑道：“我正要派人去请相国，相国就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啊！”

孟尝君耐住性子，道：“王上欲召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齐王道：“我准备出兵灭亡周室，相国可为我谋划谋划。”

孟尝君厉声道：“此事，万万不可！”

齐王没料到孟尝君反应如此激烈，不悦道：“宋，我想灭就灭了；周，弹丸之地，岂能当我齐军一击！”

孟尝君道：“这不一样！宋王荒淫暴虐，灭宋是替天行道。周王如今虽然没有什么力量，但名义上，仍是天下共主。王上可以不理他、不在乎他，但在面子上，必须要有所尊重。怎能以下犯上、以臣凌君！灭周，齐势必成为天下的靶子，被列国所讨伐。”

齐王刚刚灭亡宋国、击溃魏楚联军，得意忘形，如今听到孟尝君的话极不顺耳，便讥笑道：“算了吧！以前商汤流放夏桀，武王讨伐商纣，哪个不是以下犯上、以臣凌君？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能了！难道我就不如汤、武吗？”

齐王这番话，出乎意料，听得孟尝君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孟尝君的窘迫样，齐王心情大好，继续讥讽道：“只怕是你身居相位，却没有伊尹和太公的才干吧！”孟尝君脸色煞白，热血上涌，他抬起头，见齐王眼神冰冷，满是不屑和讥嘲。

虽然这些年，孟尝君践行以德服人、谦冲退守的行事风格，但这不代表他能安心忍受当面的讥讽羞辱，尤其是来自比他地位高的人，比如齐王、秦王，或者其他什么王。齐王这般羞辱，把他内心深处沉寂已久的那种暴戾、桀骜不驯给点燃了，开始是一个小火苗，紧接着砰地一声，炸成一堆大火，熊熊燃烧，肆无忌惮。他铁青着脸，缓缓道：“此是何意？”

齐王冷笑道：“这么明白的意思，闻名天下的孟尝君，听不出来？”

孟尝君从怀中取出相印，在手中抛了抛，随手扔在地上，冷声道：“不就是一块破印，还给你就是。”

齐王指着孟尝君，暴怒道：“田文，你过分了！”

孟尝君盯着齐王，一字一句道：“狂妄自大！齐国迟早毁在你手中！你好自为之，小心死了没脸见列祖列宗。”

齐王暴跳如雷，一脚将几案踢翻，咆哮道：“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我……”

话未说完，就见“咣”的一声，宫门被人一脚踢开。一道黑影飞速飘来，齐王尚未有反应，便觉得脖颈一凉，一柄利刃稳稳地架在肩头，阴恻恻的话语刺入耳中：“大王，稍安勿躁。”

殿中侍卫们大惊之下，僵在那里，不敢有丝毫异动。

持剑威胁齐王的，正是赵异。一直以来，孟尝君进宫出行，都是赵异随行在侧。刚才，赵异在宫门外等孟尝君，监控殿内。等到孟尝君翻脸，赵异不禁赞叹：哈，原来的那个公子又回来了。他知道今日事不能善了，早就全神贯注，做好准备。待齐王下令诛杀孟尝君之时，再不迟疑，踢开宫门，抢上前，挟持齐王。赵异的速度天下无双，剑术凌厉，这么近的距离，斩个人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孟尝君下令，赵异很乐意砍掉齐王的头颅。

孟尝君上前几步，对齐王拱手道：“大王的威势，可以号令天下，随心所欲。只是现在，你的命，却也与常人无异。不过，你放心。我们君臣一场，好说好散，有始有终。你想干什么随便你。告辞！”

孟尝君说完，对着赵异点头道：“我们走。”

赵异持剑拍了拍齐王的肩膀，快步走向孟尝君。侍卫们见状，纷纷持戈向前。赵异脸色一变，长啸一声，冲进人群中，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花，又听得大殿中一阵“当当当当”，侍卫们都抱臂惨呼，手中长戈跌落在地。电光火石间刺伤侍卫并回到孟尝君身旁的赵异，用力甩掉剑上血迹，收剑入鞘，昂然站立在孟尝君身后。

孟尝君目不转睛，冷冷地盯着齐王。齐王心中一阵发凉，颤声道：“让他们——走。”

大殿外，全神戒备的阮周和刘兑，看到孟尝君二人出来，急忙迎了上去，见孟尝君一脸怒气，心中诧异，目视赵异。赵异悄声道：“速回府，回去再说。”孟尝君登车，在赵异等三人的护卫下，疾驰至府邸。

孟尝君回到府中，召来心腹门客。赵异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大家看，现在该怎么办？”

刘酉道：“齐王灭宋之后，狂妄自大，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齐王。当面羞辱薛公，不留后路，后续定会加害薛公。”

赵异对齐王甚为恼怒，此时不管不顾，大声道：“先下手为强。今夜我入宫，斩了这个昏君，拥戴薛公为王。”此言一出，座中众人齐齐看向孟尝君，一时间，堂中静谧无声。

半晌，孟尝君缓缓摇头，道：“这事，我不做。区区一个王位，还没有放在我的眼里。”

赵异急道：“可是……”

孟尝君摆摆手，道：“我离开临淄就是。”

刘酉道：“回薛城？”

冯谖在侧，道：“不可。薛城是薛公的大本营，必须确保安全。回到薛城，齐王便可放心出兵，一旦被齐军攻破，就无处可去了。”

刘酉道：“那怎么办？”

冯谖道：“如今之计，去魏国是上策。”

刘酉道：“去魏国？齐强魏弱，倘若齐王施压……”

冯谖微微一笑，道：“这个无需担心。我前次出使秦国，回来时候路过魏国，曾求见魏王。魏王因为灭宋被袭一事甚是恼怒，已与秦结盟。得知秦王欲请薛公为相，也流露出想请薛公入魏为相的意思。我说秦王已遣使去请薛公，他听了，再三叹息。现在，薛公与齐王翻脸，去魏国，魏王一定很欢迎。再说，魏国无忌公子，豪爽爱士，与薛公是好友，一定会从中帮忙的。”

刘酉道：“倘若齐王借此收回薛城，我们鞭长莫及，如何护得薛城安全？”

冯谖道：“只要薛公在魏国立住脚，齐王就有所忌惮，不会对薛城太过分。何况，魏子在薛城主事，一定有办法维护薛城的周全。”

孟尝君听了，略一思索，道：“好，去魏国。”

冯谖道：“要走，就要快。迟则生变。”

孟尝君道：“传话下去，愿意跟我走的，欢迎；不愿意的，任凭去留。”

令孟尝君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出亡，门客们大部分都愿意随他去魏国。另有一些人，也来见孟尝君，说自愿留下，为孟尝君观察齐国的情况。

半个时辰之后，孟尝君一行两千余人组成的庞大车队，浩浩荡荡离开临淄城。出了城门，车队兵分两路，一路随孟尝君去魏国，一路去薛城。有人将信息报与齐王，建议派兵伏杀孟尝君。齐王想了好久，最后道：“让他们走吧。”

十数日后，孟尝君到了大梁城。魏无忌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大梁城外三十里迎接。两人见面，少不了一番客套寒暄。随即，拜见魏王。

孟尝君这些年，在诸侯中声名日隆，魏王见孟尝君来投，甚是高兴，当即拜孟尝君为相。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