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边草

从一朵花里看见的

也将从一条河流里看见

逃离时间的轮回

河流从一朵花里涌出

一朵花儿在河流里盛开

请不要惊讶，你只是忘了

这才是万物本来的模样

你开始初识山峦，初识树木

初识夜风和灿烂的星空

你一样忘记了北斗和大熊星座

你光着脚丫喃喃地说话

你学着呼喊，却是喑哑了万年的喉

车前草也落泪

星星坠入河流

河流更加急速地奔流

漫过我跪着的双膝

漫过我泥土的心

我又一次听见了你哭泣

一双笨拙的手啊

唯有捏碎一颗一颗石头的沉默

却捏不出一片花瓣儿

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变成了哑巴

我应该告诉你的

像花儿和河流一样

你也和我一样

而我，虔诚和从前一样

在云一样的日子里

我们端着碗，蹲坐在花墙下

揪片儿，青椒，槐花

你喃喃地说话，车马遥遥

风从对畔的小树林里来

吹来湿润的空气，鸟鸣和花香

舀半碗水，落一碗阳光

你还不曾遇见她

所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和所有喜欢说长道短的人

和今天的冠状病毒一样

还都没有生发

日子慢慢悠悠

还记得那个小姑娘么

那个手里捏着狗尾巴草

喜欢读诗，笑语盈盈的小姑娘

前天，她是在澳大利亚的海上

她说：春日之海啊，朝亦悠悠，夕亦悠悠

无限春风来海上

岁月恍恍惚惚

在云一样的日子里

我开始每天读一点诗

也学着把自己放进陶罐里

学着陶罐上的鱼纹，说些痴傻的话语

学着在每一个这样的夜晚

打开一双黑色的眼睛

（远行的人啊，

也请你带上我的眼睛）

那些回不去的和将来的

我都仔细地端详

秋天就这样过去了

秋天就这样过去了

整整一个季节

我做着砚台大小的一片梦

砚台湛蓝，如天空

日子忽然就冷了

才想起我那些野菊花来

那些已经相识多年开过多年的野菊花

现在却只在左岸的诗句里孤独着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流泪

当我把一些话说出来的时候

我正站在星空下

河是它自己，山峦和土地也是它们自己

收割

秋分。寒露

我六千亩的原野

云朵飘过

鸟群飞过

牧人驱赶着牛羊走过

我把一切饱满

交付黄昏和黑夜

收割夜风

收割星落

收割五十五颗石头的沉默

蚂蚱的慌张

猫头鹰的觊觎

老鼠们窃窃私语

我收割一切虚空、荒废和不合时宜

颗粒归仓。我六千亩的原野

野菊花在无边的寂寞里

斑斓开放

黎明。霜降。冬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