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走进古村昔颉堡
□ 苗保先
文海姓田。文海的爷爷临终前留给文海的父亲一句话,文海的父亲生前将这句话留给了文海。这句话让文海有了个心结,因了这个心结,文海曾一次一次梦往孝义昔颉堡,去寻找、去问候、去体会、去感受。原来文海的爷爷留下的话是:“咱家的田,是孝义昔颉堡的田。”
自从昔颉堡村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后,去昔颉堡的人越来越多,别人去昔颉堡是旅游,文海去昔颉堡是圆梦、寻根。
2025年5月10日,文海约老韩和我同行去孝义昔颉堡,我们欣然答应。
文海开车,老韩副驾,我坐在后座上。和我同坐在后面的,是文海的那部专业的摄影相机。
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们这样的三人组合:文海是中国作家协会的作家,老韩是多年的文旅行家,顺其自然地,我就有了两个老师。三人行,两个老师,受益最多的是我。
果然,一路上,他俩的聊天都是围绕昔颉堡的,交流、探讨;探讨、交流。有时候意见一致,有时候意见不一致。不一致的,就会有一番讨论,我坐在后面认真地听,就能了解到许多关于昔颉堡的历史。
比如村名“昔颉堡”的由来,大概的意思是:五代时期,先民们见北山“十六亩圪梁”上,傍晚时常有神秘的红光出现,便给村子起名“夕吉”。后来村子里文人辈出,把“夕吉”改为“昔颉”。“昔”寓水草丰美、“颉”喻飞鸟升腾,标记着这片土地的生态特征。在后周时期,昔颉村作为屯兵前哨,村口仅设一门,村便成为“堡”。“堡”字承载了农耕文明与军事防御的双重智慧。
比如昔颉堡村田氏的渊源。
一个说法是:昔颉堡的先祖是田云,田云的原籍是汾阳田村。南宋末年,田云在台州任军事官员。蒙古兵入境,田云回归故里。元朝统治者知道田云有才干,便把他提拔为汾州府府尹。田云看到元朝统治者残暴,不愿受他们的驱使残害百姓,便弃官归隐,举家迁往孝义昔颉堡村。在昔颉堡村安居后,田云勤俭持家,课读耕耘,在这里繁衍生息。田云生有三子,长子留住昔颉堡,次子迁至普会村,三子迁往灵丘。由此推测,田云便是昔颉堡村田氏的立祖人。
另一个说法是:昔颉堡田姓集聚,是因为远祖田子方。田子方是战国初期魏国人,是孔子的再传弟子,师承子贡,后与卜子夏、段干木并称为“三贤”。他曾在孝义、汾阳、介休、平遥等地讲学授课、传播儒学,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文学家,为魏国发展繁荣和儒家文化传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田子方的后代集居昔颉堡,子子孙孙在这里绵延生息……
文海开车不识路,老韩识路不开车,俩人搭配在一起,一个开车,一个指路。在聊天探讨中,不觉就到了昔颉堡。文海一脚油门,车穿过堡门,上一个小坡,便停在一个院子里。
牌子上介绍说:这里是田氏祠堂,是昔颉堡田氏家族八大户的公共祠堂。祠堂里供奉着华夏田氏的始祖田完牌位,昔颉堡田氏的远祖田子方牌位、先祖田云牌位。以及昔颉堡田氏八大户祖先及家族的各代先祖牌位。
院子里立着一尊洁白的雕像,正是田子方。
关于田子方,老韩说,一本书也说不完。
在院子里细看,我们在重修祠堂的捐款人的石碑上,找到了汾阳西堡障姓田人的名字,其中还有我熟悉的人。原来老韩老家汾阳西堡障的“田”也是昔颉堡的“田”。
环顾四周,院子的周围是二十四孝宣传画,对面的戏台正在维修。
我们从院子一侧向上走,古朴沧桑的昔颉堡村就出现在眼前:蓝天下,一座座古院落依山而建,古树参天;槐花树上,洁白的槐花开得清新明亮。
村口图示:昔颉堡村分河北区和河南区,我们先参观河北区。
漫步向上,重点的院落旁边都有简单的介绍。错落层叠的锢窑群落,有元明时期的遗存,也有清康熙年间的杰作。其中田家大院最为恢宏。走进田丕黼故居,五进三层的院落虽显残破,但门楼砖雕的瑞兽、磨得锃亮的青石阶、幽深如眸的门洞,仍在诉说着乾隆年间晋商“亦官亦商”的辉煌。
作为田子方后裔聚居地,村中处处可见儒家文化的烙印。春秋时期,这位孔子的徒孙、魏文侯的国师“贫贱不移、富贵不淫”的风骨,化作宗祠遗址上的半截碑刻,与《田氏家训》中的“忠孝仁贤”遥相呼应。
我站在村中制高点俯瞰,窑洞群落呈塔型繁衍之势,恰如宗族谱系的形态。那间被村民称为“家族禁闭室”的无梁殿建筑,或许正是礼法制度的空间见证。
我在窑顶上俯瞰时,文海和老韩在院子里周旋,还找到了一本书,他们翻阅了一会儿,又放回了原处。不知是谁留下的遗存。
从窑顶上下来,继续走,见一个墙壁上介绍说:逢庙会时节,76岁的非遗传承人田庚鑫老人必会击响祖传锣鼓,演绎传承了500年的《黄河九曲阵》。我们走进田庚鑫老人所住的院落,正在仔细观察,就听窑顶上有人打招呼,并喊我们上去。原来是本村的一个田姓老人。站在窑顶上,他给我们讲述了许多关于昔颉堡的故事,并明确地说:“昔颉堡的田不是汾阳田村的田。”得知文海姓田,便帮文海追溯家谱,试图通过家谱,能帮文海寻找到自己的先祖。
这个七十岁的老人,是昔颉堡文化的传播者,他热情热心,经常对到访的客人仔细讲述关于昔颉堡的故事。他还有自己的公众号,自己写文章向外介绍昔颉堡。这样的老人令人敬重!
告别了老人,我们又参观了河南区后,便驱车离开。三人在离开昔颉堡的路上,感慨颇多。
相比过度修复的晋商大院,昔颉堡的残垣断壁更具震撼力。杂草丛生的绣楼基址、风化严重的拴马石,反而让时间质感触手可及。我们站在河南片区,能看见河北区的全貌;而站在河北区原始的建筑群中,可以看见河南片区新修复的院落正在苏醒。这种新旧共生的渐进式保护,或许比推倒重建更能留住乡愁。正如老田所言:其实,真正的历史不需要解说,站在这里,你就是历史的一部分。
昔颉堡告诉我们:最好的保护不是封存过往,而是让千年文脉在当代生活中继续生长。当五月槐花香飘过残存的院落和窑洞,似乎能听见历史在砖缝间轻轻叹息,又含笑重生。
再见了,昔颉堡!未来的日子里,相信来访问你的人会越来越多,文海会再来,我们也会再来。